眼見他又要開始長篇大論，說些什麼不合适的話，肖甯趕緊跳下車關門，臉上帶笑跟他說拜拜。

高崇華拿他無法，一個人在車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車離開。

病好後的肖甯依舊對他死纏爛打，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勢頭。高崇華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接他電話，不去見他，無論他怎麼撒嬌祈求。

高崇華比自己預想中的更要絕情。

在很長一段時間高崇華沒有搭理肖甯後，肖甯突然就不煩他了，像是消失了一樣。

“怎麼最近都沒看到你室友。”高崇華今晚帶高寒回老家陪奶奶吃飯，路上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肖甯嗎？”

高寒說：“他家裡出了事，他爸從工地上摔下來，鋼筋捅穿了腹部有點嚴重，前不久請假回去了。”

“馬上就暑假了，他這一去應該要開學後才回來。”

“哦。”高崇華淡淡回應一聲。

“爸，你說我是不是該去看看？”高寒問：“宿舍裡我跟他玩的最好，他有什麼吃的喝的都惦記着我，他爸爸生了病，我是不是該去看看？”

“嗯。”高崇華有些心不在焉。

“好。”

什麼好？高崇華還沒反應過來，高寒就已經拿手機撥通肖甯的電話：

“肖甯，你家在哪裡呢，我想和我爸一起來看看你…”

高寒習慣性的加上了高崇華，事已至此，高崇華也不好再開口，隻是高寒聽筒裡肖甯的聲音太模糊，不知道說了什麼。

高寒挂斷電話後卻是苦着一張臉。

“怎麼了？”高崇華問。

高寒皺着臉說：“他說我上學期高數挂了，馬上就要補考，叫我别惦記那麼多好好學習。”

“你高數挂了？”高崇華不知道他竟然挂科了。

高寒不好意思撓頭：“爸，你知道的，我從小數學就不好…”

“……”

見高崇華沒出聲，高寒趕緊轉移話題：“不過他說你想去的話可以去。”

高崇華思考一瞬，搖頭：“算了，我還是好好輔導你功課。”

高寒卻趕緊道：“爸，肖甯家條件不是太好，現在他爸爸又要做手術，我怕他遇到經濟困難不肯給我說，你幫我去看看他吧，他對我這麼好，我也能幫他一點是一點，你說是不？”

“哦。”

“那你答應我了？”高寒問。

“嗯，我明天過去。”高崇華說。

……

次日，高崇華開了一天的車才抵達與安縣，這是個小縣城，高崇華照着高寒給的地址去到縣醫院，看望了躺在病床上的肖父。

肖父經過一輪緊急手術後，險險保住了命，現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三天後還要再進行一次手術。

高崇華提了一大堆營養品過去，肖媽媽熱情地招待了他。

高崇華卻沒在醫院看見肖甯，肖父肖母老來得子，兩人皆六十多歲，言談間對肖甯都是自豪。

肖媽媽說孩子現在在工地上，這工地包工頭黑心得很，承認賠付肖甯父親的手術費、醫療費，卻不願賠償他的誤工費，還說肖甯父親趟醫院這段時間都算他曠工不發他工資。

肖甯去找他理論，現在天天往工地跑。

高崇華問到工地地址後就辭别肖父肖母趕往工地。

工地上塵土漫天飛，到處都是磚頭、泥水、沙堆，戴着頭盔膚色黝黑的工人們散在裡面，忙忙碌碌看不清誰是誰。

高崇華是在一堆背水泥的工人中發現肖甯的。

天氣太熱，肖甯隻穿了一件汗衫，流的汗太多，汗衫已經濕透，他全身灰撲撲，肩背上扛着三袋水泥，哼哧哼哧正幹得起勁。

從大貨車上扛到一棟樓前，大概有一公裡，水泥壓低了他的腰身，他滿臉都是汗，順着鼻尖、下巴一滴一滴不停往地上砸

高崇華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看他熟練拖抗水泥的姿勢，高崇華想起了高寒，高寒一直都是個養在溫室裡的花朵，從沒吃過什麼苦，而同他年紀一樣大的肖甯，卻可能很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

肖甯許是太熱了，再一次将肩上的水泥抗到目的地後，他忍不住脫下身上的汗衫，擦汗。

汗衫往臉上随便糊弄一圈後，肖甯撿起他剛才喝剩的水，一骨碌往嘴裡猛灌。

喉嚨裡咕噜咕噜的，他眼角餘光突然瞟到一個站在不遠處的身影。

領帶、襯衫、黑西褲一樣不少，包裹着修長緊實的身子，臉溫溫柔柔的，一如既往的紳士帥氣。

肖甯以為自己眼花了，放下水瓶細細望去，确定自己沒看錯人，幾步就跑了過去。

“高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一張黑臉被汗水暈染得亂七八糟的，一條一條的白杠杠露出來，像是被虐待過一樣，眼睛卻是明亮又有神的。

高崇華盯着他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久不見，肖甯整個人都黑了一圈，炙熱的陽光下，鬥大的汗水從他臉上、肩窩一路流到腹部，再滑進工裝褲裡。

高崇華低頭看去，就見他肩膀紅紅的，被磨得又紅又腫，有的地方還擦破了皮，有血滲出來。

肖甯見他站這裡不安全，又趕緊取下自己的頭盔給他戴上，道：

“頭盔戴好，小心上面有東西掉下來砸到你。”

肖甯墊着腳給他扣上頭盔扣子。

高崇華低頭看他，問：“你的給我戴了，你呢？”

肖甯笑着說：“我皮糙肉厚，砸不死。”

“我從小就跟我爹混慣了工地，你别擔心我。”

肖甯笑嘻嘻地。

午間日頭最熱的時候，午飯時間也到了，工人們都停下手頭的工作三三兩兩結伴出去買盒飯。

諾大的工地瞬間安靜下來，肖甯拉着高崇華到陰涼地裡，逼仄狹窄的矮檐下，肖甯對高崇華說：

“高老師，我去給你買盒飯，這裡太偏僻了，沒有别的吃的，你先将就着，我晚上帶你去縣裡吃好吃的。”

“我好久沒看見你了，我舍不得你走，你不走好不好？”

高崇華沒有回答，仿若未聞，他擡手摸肖甯肩背上那塊紅腫，輕聲問：

“疼不疼？”

肖甯心裡一陣暖流拂過：“怎麼，心疼我了？”

“心疼我你就親親我。”肖甯又說情話逗他，不過隻是過過嘴瘾，沒報什麼希望。

未曾想高崇華卻突然低下頭來，兩手捧起他的臉頰，吻了上去。

第3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