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尼蘇沒有再幹涉他為江淮端飯送藥的事,等張景月端着雞蛋羹打開江淮的門,就見一個清癯的背影。
“今天,你來遲了。”坐在床上的江淮面對小軒窗,背對着張景月,聽到開門聲,他微微側頭,露出的半張臉波瀾不驚,沒有什麼表情,一抹冬陽穿過木軒窗,撒在他蒼白的臉上,帶着金黃的暖意。
“是的,我來遲了。”張景月進門,發現半坐着的江淮手裡拿着一支鉛筆,面前還擺着畫闆,畫闆上有一幅未完成的畫:晴空萬裡,琉璃瓦下雨霖鈴随風而蕩,從軒窗向外看去,對面民房二樓陽台處懸挂着一排排金黃流油的臘腸臘肉,沐浴着罕見的冬陽,樓下石闆巷内,有人在晾曬衣物,除塵打掃,還有幾個小孩在巷内追逐玩耍。畫中描繪的場景,正在現實中發生,動與靜之間,一切都如此的和諧安詳。
“你會畫畫?”問詢時,張景月順便把蛋羹遞給江淮。
“嗯。”江淮回應一聲,接過碗舀了一勺蛋羹放進嘴裡,一秒鐘後皺眉吐掉:“難吃。”
他最近都在吃這個,現在是聞到雞蛋都想吐。
“你現在隻能吃這個。”張景月勸他再多吃兩口。
江淮沒搭理,眼睛盯着對面晾曬的香腸臘肉,問:“景月,你吃過臘肉嗎?”
張景月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搖頭說沒有。
江淮盯着臘肉好像入了神,他說:“把它洗幹淨,加點幹辣椒爆炒,很好吃。”
張靜月坐下來跟他并排在床上,兩人一起望着窗外,張景月說:“你還不能吃這些東西。”
“嗯,”江淮許久後收回視線看他,問:“景月你是哪裡人。”
“我生在安徽,在津州長大。”張景有回答。
“我是貴州人,大山的孩子。”江淮笑了一下:“這裡是我家鄉。”
江淮雖笑,但他的笑意并未達眼底:“景月,你知道我的故事嗎?”
“大概知道一點點。”
“哦,”江淮執筆,給那幅畫收尾:“那你想知道全部嗎?關于我的所有。”
張景月沒來得及開口,門就被敲開,溫落臉上挂着笑容小跑進來,她沒有舌頭不會說話,笑起來眼睛裡像盛着一汪清泉,幹淨純潔。
江淮把畫好的畫遞給溫落:“丫頭,一睡醒就要給你畫畫,畫好了,你給我什麼獎勵啊?”誰料這話一出口,原本笑盈盈的姑娘眼眶裡一下砸出兩顆珍珠來。
“诶...怎麼哭了?”
“你可别哭...”江淮手忙腳亂扯紙巾給小丫頭擦臉:“待會兒溫旭看見,又要找我幹架。”
江淮的記憶還停留從前,小姑娘撲哧一下笑出來,收了淚比劃手語:“哥哥,溫落很想你,你醒來,溫落和溫旭都很開心。”
江淮顯然是懂手語的,他擡手緩慢比出動作回應溫落:“哥哥一不小心睡了這麼久,小丫頭也變成大姑娘了,再過幾年都可以給你介紹男朋友了。”
溫落卻搖頭:“落落不需要男朋友,落落想一直陪着少爺和哥哥。”
提到少爺唐尼蘇,江淮的表情一瞬間淡了,他歪頭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告訴溫落自己有些難受想休息一下。
溫落趕緊扶他上床,出了門去拿藥了。
房間裡剩下江淮和張景月。
“手铐、腳鐐,景月,或許你知道我的一點事,但我卻對你一無所知,如果你幫我一個忙,或許我可以幫你取下手铐。”
“你要我幫你什麼?”張景月問。
“自由,獲得自由。”江淮說。
他再次擡首看向軒窗外的太陽,閉上眼捕捉從窗外鑽進來的陽光,他那蒼白的臉頰被太陽照着,竟顯得明媚。
一天後,對面民房主人在收拾自家晾曬的臘肉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塊肉。
數來數去數目都不對,屋主遍尋不着,最後卻在廚房裡發現一鍋臘肉湯和幾塊碎骨。
有人不僅趁夜偷拿他家臘肉,還借鍋起竈,将他的肉吃了個精光。
曉得自家着了賊偷,屋主一時氣不過站在二樓破口大罵了一天。
江淮對此充耳不聞,他在床上躺了一天面色瞧着還好,隻是一天都吃不下飯。
“我可以放你回津州,但我有一個條件。”唐尼蘇再次和張景月在茶室面對面交談,這一次沒有劍跋扈張,也沒有冷言冷語。
“什麼條件?”張景月沒想到他會如此爽快答應放自己離開。
唐尼蘇道:“回去以後,警方盡可以來追查我,但是江淮,他的存在,請你務必保密。”
“理由呢?”
“我父親不知道他還活着,不知道他這些年都在我身邊,如果他知道,江淮活不久。”唐尼蘇正色嚴肅。
“好笑,”聞言,張景月心沉到底反而笑了:“有點好笑,當初大張旗鼓冒用他的身份進入警局,你又什麼時候為他保過密?”
“我入津州,是為追查叛逃我家族的宋慕缇父女,這個,我父親很清楚。”
“宋慕缇?”張景月想起那個被炸彈炸的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以及被不明槍支爆頭的少女帕西塔。
帕西塔....
“帕西塔是你的人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