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卯從燒火房裡取出挑子，拿了兩個桶，就出了門。穿過一片小樹林，走了半裡路，牛卯就到了河邊，用桶打了一桶水，裝滿了。可是這時候他發現，挑子兩頭輕重不一，想了想他娘的話，隻需打一桶水就夠了。他就從旁邊找了一大塊石頭來，放進另一個桶裡，發現輕重剛剛好。心裡十分得意。

丁香跟她娘丁寡婦分别以後，就準備去集市上逛逛，可是就那麼順着河流走着，走着，穿過樹林就迷了路。

那時候牛卯正在河邊，桶裡的水已經灌滿了，然後正往另一個桶裡裝石頭，丁香就走近了詢問，“大叔，這集市上是怎麼走？”

牛卯看見丁香，靠近了一股香氣撲鼻而來，正是丁香身上的香氣。“我說妹子，這山林隐蔽的，你一個姑娘家怎的就閑逛？我牛卯是不是好人你又不知道？倘若遇到不懷好歹的，你姑娘吃虧上當的，是不是得後悔？我牛卯是牛卯，不是牛丁，我剛三十多歲，怎的就喊我大叔了？”

丁香聽的仔細，這三十多歲的看起來像四五十歲年齡的男人叫牛卯，貌似是有個兄弟叫牛丁的，隻是這牛卯一身舊衣，頭發蓬亂，胡子挂在腮邊，第一眼不叫大叔又說不過去。

這時，丁香隻好說，“牛卯大哥，我小女子今日遇見好人牛卯了，剛才真是我眼神不好，把您惹的不高興了，煩請您啊不要見怪？隻是一時閑逛，就穿過樹林找不到了去集市的大路了。”

牛卯說，“姑娘叫什麼名字？”

丁香說，“丁香。”

牛卯鼓了鼓勁，把擔子挑起，然後又對丁香說，“丁香，跟着我，往前走，到了那邊我給你指路。”

丁香連忙說，“謝謝牛卯大哥。”丁香很好奇的盯着牛卯，“牛卯大哥，這桶裡擔着些石頭是做何用？”牛卯直說，“沒有用，隻要一桶水，那空桶就空着呢，我想是空桶不平穩就扔了幾個石頭。”

丁香抿嘴笑笑，“牛卯哥，可以把那一桶水分一半給另一個不就行了。”牛卯聽了覺得也是，可是心裡不爽這姑娘笑他。“你懂什麼？我這身使不完的力氣，不在乎這些石頭。我娘說了，隻需一桶水足矣。”

丁香也不敢再言語。兩個人就慢慢的走向牛卯家的方向。

陳不思自從離開寒潭寺，下山的一路上也是跌跌撞撞，艱難險阻。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到了山腳下，看到一堆燃盡的柴灰，就用柴灰把臉塗花了，因為他此時還覺得謹慎一些是正确的。

陳不思從後山山腳出來，繞了一圈，卻沒有找到那條大道，于是就慢慢的靠近河流，順着河岸穿過一片林子，見着了一條小路。離家那麼久了，已找不到曾經的路，甚至連方向也搞錯了，于是就順着小路走，希望遇見一戶人家，好去問個路。

牛卯的老娘啃了幾口雞腿，然後把它放在桌子上，就去竈房生火燒水做飯。老人大概是年輕時膝蓋受過傷，一條腿就是微曲着，站不直，走路一瘸一瘸的，而且每次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老人是忍着傷痛的。老人點燃了竈台，柴禾填滿了一爐腔。就順勢坐了一會，等到柴火苗勢頭穩了，老人吃力的站起，把碗裡的菜窩窩，水菠菜，晾曬的魚幹臘肉放進鍋裡。

陳不思此時正打此路過，見着小院裡門敞開着，有一股青煙從房頂上冒出來，曉得院裡是有人在的。“有人嗎？”陳不思隔着木栅欄門往裡面喊。

牛卯老娘聽見了外面的喊聲，慢悠悠的走過來。看見了陳不思，說道，“年輕人，我剛才就聽見你喊，喊什麼呢？家中隻我老婦人，有什麼需要我能幫助的嗎？”

陳不思見是一上了年紀的老婦人獨自一人，看起來精神狀态也不是很好，就很恭敬的對老人說，“老人家，我大概是走錯方向了，走了許久也見不着我熟知的路，這會兒是又累又渴的，見着你院的木栅欄門開着，就走進來了。希望您老能指個路，再讨碗水喝。”

牛卯的老娘聽了，這就轉身去竈房那邊走，慢慢悠悠的，老人進了竈房，不想竈房爐竈裡的柴火從爐腔裡崩了出來，燃着了屋裡的幹柴，老人匆忙拾起一根木棍來就去撲打火苗，可是火苗卻越來越旺，把竈房上吊着的木桶繩燒斷了，桶裡放着些幹魚幹肉，一股腦的全撒出來，木桶掉下又砸到老人的腳。

木桶掉下砸到地面的聲音傳到了陳不思耳朵裡，老人哎呦着呻吟着，陳不思感覺到不對勁，老人去了有一會了，此時還不見人出來，怕是出了什麼事了。于是自己就朝着竈房那邊走去。

煙霧彌漫了整間屋子，火苗在老人身旁燃着，老人痛苦的抱着腳呻吟，陳不思用包裹遮住口鼻，就進來尋老婦人，“老人家，老人家，”陳不思大聲的喊。

老人聽見了陳不思的聲音，“娃子，我在這，”伸手就去觸摸陳不思，陳不思也在煙霧裡觸到了老人，然後就使勁的拉她。

“不行啊，娃子，我人老了，木桶掉下砸到腳了，痛的站不起來，你還是趕緊走吧，我老人家性命無關緊要的，你不能因為我丢了自己性命。對了，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叫牛丁一個叫牛卯，如果我死了，告訴他們，娘希望他們好好的，要做善事，不能再行惡，不要想念娘。死了，就把我埋在此處，隻有在這裡我能等到自己的兒子。”

陳不思見着火籠罩了整間屋子，如果再不出去，怕是連自己都被火燒死了。這時，他把手裡的包裹扔了，使出了渾身之力，把老人抱起，一腳踹倒了門框，就抱着老人出了屋子。

牛卯和丁香走在路上，丁香擡頭看見前面的方向濃煙四起，覺得不對勁，就來問牛卯，“牛卯大哥，你快看前面，是哪家起火了嗎？”牛卯這才擡頭朝着丁香說的方向看。

“丁香，不對，那裡是我家，快走，家中還有老娘。”丁香聽了，“啊”了一聲。然後兩個人加快了腳步。牛卯幾乎是在跑了，肩膀上還挑着擔子，木桶裡面的水灑了一半出來。

“牛卯大哥，快放下擔子，我來，你快去，快去吧。”丁香對牛卯慌忙說道。

牛卯這才放下擔子，也來不及向丁香說話，飛奔着往前進。

陳不思出了院門，拖着牛卯的老娘拖到一旁坐下，老人和陳不思的衣服都有些燒爛了，陳不思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息，老人倚靠在一旁不住的呻吟。就那麼看着好好的一個家在大火裡噼裡啪啦的燃着，無盡的感歎。

牛卯看見了自己的老娘灰頭土臉的坐在一旁，懸着的心落了地，因為牛卯的老娘還活着，沒有在大火裡吞噬着要了命，隻是受了些皮外傷。牛卯就一個步子到了老娘跟前，“娘，你沒事吧娘？”

“我兒牛卯啊，娘差點就見不到你了。”然後嗚嗚的哭了起來。

“沒事啊娘，不要緊，能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牛卯看着老娘痛苦流涕的樣子，心裡也是十分難過。

“丁香，丁香，”牛卯回頭朝着遠處的丁香喊。“快把水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