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鎖鍊明明沒變化,他卻感覺自己被越纏越緊,連荊棘都紮進血肉,熟悉的感覺。
上次因為什麼呢……
是年幼時崇敬的歌裴木先生,他從收養教導他們兄妹的恩人,一朝驚變成向自己索要血親獻祭的夢主。
騙局在孩童展露感激笑顔的那刻就已開啟,星期日解決這個麻煩還算輕松,但,看破它卻耗費了全部的信任和純真。
這次因為什麼呢……
明明隻是突然出現的未婚妻,短短時間的相處,最多到指尖和手背的那點觸碰。
怎麼用最在乎的東西威脅,她又想從他這裡拿走何物?
他又有什麼?階下囚的身份,殘破的羽翼,勉強跳動的心髒。
所以,還是那樣嗎,知更鳥,他的妹妹,她……
簡明微靠近他,“星期日先生,你也不想保持這副‘不得體’的樣子吧?”
嗯?
完全是預料之外的話語,星期日茫然擡頭。
簡明微伸手調整他左肩上藍色绶帶的金屬裝飾,“我記得,即使在外,星期日先生也不會像大多數人那樣時刻關注自己的儀容。
“因為那樣‘不得體’,他會在出門前就确保一切井然有序、絕不偏移,而現在呢……
“傾斜的肩飾是個意外?不,我猜有其他東西奪去了你的注意力。”
她在那雙藍金眸的注視下俯身,掌心一點點覆上暗羽邊緣的胸口,“是難忍的疼痛麼?”
她在溫熱的心跳聲中指尖探索,輕輕拉開他緊裹的右邊翅膀,“是折斷倒紮的羽毛麼?”
不同于知更鳥純白的羽翼,星期日的羽毛顔色趨于暗紫,再加上外套壓藏,很容易将其看成西裝的馬甲或襯衣。
而簡明微正好有足夠的細緻和耐心,她就像在懸崖邊遇見一隻幼鷹,二者一起仰望夜空,繁星點綴下暗色的羽翼緩慢揚起。
是見證也是引導者,她驚訝于它展開的恢宏。
簡明微用手臂丈量比劃,回頭認真地看向星期日,“說真的,兩個它完全能把我蓋住。”
“嗯。”沒有翅膀的遮擋,身體顯得空曠,星期日不敢說太多,總感覺心跳都因此更突出。
簡明微撫摸這片羽翼,檢查過确認骨骼沒有問題,她便着手梳理紛亂的羽毛。
逆羽捋順,斷羽摒棄,能感受到絨羽柔軟無比,翎羽長而有力。
中途有發現傷口,簡明微皺眉取出鱗淵冰泉清洗,再使用愈合噴劑進一步處理。
星期日不清楚自己和她是怎麼演變為這般相處的。
她的指尖,她的呼吸,她的存在,每一點都像刻度,把時間标出意義;
她是荒野上燃起的篝火,流浪的鳥獸受吸引靠近,永恒便是擡眸對視瞬間的萬籁俱寂。
“另一邊?”
終于完成右羽的護理,簡明微歪頭,看向星期日左側的翅膀。
左……
星期日略有遲疑,簡明微也沒有催促,隻是安靜等待着。
最後,帶着點殘缺的左羽還是遞到了她手中,和前面一樣的步驟,它也被細心照護。
等星期日整理好儀容,簡明微便将他腿上的兩道鎖鍊也解開了。
那便隻剩第三件事,想辦法創造機會讓他出去。
系統提醒,“你來之前還在以希佩名義發誓,說不會放過任何幹擾同諧的雜音呢。”
簡明微理直氣壯,“是啊,不過我當時是以希佩的名義起誓,又不是向她發誓,害怕什麼?”
“而且,我這也沒打算放過呀,隻是抓捕抓捕,星期日不出去我怎麼抓?”
系統:“……那還有剛才的事呢?不說用最在乎的東西威脅他?”
簡明微:“你這不也看見了,得體确實是他最在乎的東西之一。”
“不會吧不會吧,”她彎眉調侃,“你不會想讓我拿知更鳥威脅他吧——”
“怎麼可能,我也喜歡知更鳥好吧!小鳥就是天使,就應該放在心上,你個樂子統是不會懂這種感情的!”
系統:“哦呦呦呦,還拉踩起來了,是我不配啊,那請問,尊貴的您下一步打算怎麼做呢?”
簡明微毫不猶豫,“去找知更鳥啊,我要見她。”
沒等系統再哦呦怪叫,她補充:“諧樂大典召開在即,星穹列車和星際和平公司的客人都将出席……
“裡面還夾雜着星核獵手、假面愚者等等勢力,家族自然也該忙起來了,特别是負責安保的獵犬家系。
“哎呀,渾水摸魚的好時機,而我不過是分神去那邊處理點事情,曾經費心費力抓捕的星期日怎麼就不見了呢?”
簡明微滿是遺憾地搖頭,“到時候幾大家系會議一開,肯定又要讓我去抓他,想想都好累啊,他們總得付出點什麼吧。”
系統:“……合着你拿他刷業績呢?”
“為什麼不能是未婚夫妻間的默契?”
這句話隻是心裡調侃,實際上簡明微在向星期日道别,“我該走了,希望你能有個好夢。”
系統想起另一件事,“那落地窗?”
“波提歐啊,”簡明微回憶劇情,“他那時還在匹諾康尼呢,衣服又不會變,什麼時候看都行。”
隻是……
她看向星期日打着釘飾的耳羽。
這位一别就不知何時能夠再聚,但太私密了,根本沒法提出想摸的請求啊。
此時,星期日也意識到簡明微和系統說的落地窗指什麼了——
波提歐,一個巡海遊俠,衣服隻穿上面一點的機械改造牛仔,胸口甚至還有兩顆螺絲!
察覺簡明微的目光,星期日垂眸,放輕聲音喚她,“等等,有件事情你還沒做。”
簡明微迷茫,“嗯?什麼事情?”
“像往常一樣,”他偏頭露出一側耳羽,“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