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深秋,冬日的氣息仿佛已經近在咫尺。身穿長款修身風衣的黑發少女低着頭,正把玩着手裡一樣物事。
那是個表面覆蓋着漆黑釉色的手環,風格非常古樸,釉色下材質成謎。她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手環發出仿若木質的沉悶聲音。一絲微笑掠過她的嘴角。
沒想到,漫展還會有這種類型的周邊——學理工科的粉絲自制的信号阻斷器,據說能非常有針對性地阻斷遠程遙控炸.彈的信号。這一看就是對名柯某角色意難平的産物。若非它的專利證書就擺在旁邊,她還以為是什麼哄騙人的玩意兒呢。
就是身為一個普通人,這東西的效用完全沒法驗證嘛。少女自言自語道:“算了,反正也不是我感興趣,她會喜歡就行了。”
想到對方已經叽叽喳喳地和她說了數回,今天漫展上會有名柯的coser天團,她就有點失笑。
她把手環裝進衣服口袋,準備發消息問問看自家幼馴染到哪裡了,結果找遍全身上下,發現手機不見了。她仔細回想,可能是落在店裡了。那家以二次元為主題的動漫店在附近地鐵口旁邊,她剛踏進漫展場館的腳步被迫撤回,轉頭往來的路匆匆回走。
她認路能力不是很強,在巨大的場館外圍繞了小半圈,總感覺自己走的路不太對。她看着一條街道有點眼熟,拐進去後沒走幾步,又一個轉角,幾個字眼閃進視線裡,她才發覺不對,一片陰影覆蓋下來,她砰一聲撞到了拐角處的人影。
對方屹立不動,見她被撞得一個趔趄,稍微傾身扶了她一把,一句暢快輕捷的問話輕易讓人感覺到他的友善:“你還好嗎?”
被撞到時黑發少女還沒有什麼反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此時對方話落,她蓦地睜大眼睛,霍然擡起頭。
站在她面前的是兩個年輕男人。一個穿着黑色西服,有種兇神惡煞的淩厲氣質,墨鏡完全擋住了眼睛,黑色卷發下是棱角分明的俊美面龐,嘴裡叼着一根點燃的煙。他沒有說話,隻是懶散地、漫不經心地偏了偏頭,少女立即感受到被一股銳利如猛獸的視線盯上了。
這個人看起來像是不良少年。但是扶住她的那個人卻是相反的感覺,蓄着半長直發,溫柔含情的眼眸微彎,黑色打底的襯衫外罩着白色西服,長身玉立,在風流灑脫之外别有鋒芒内斂。
少女睜大的眼眶中瞳孔再次收縮,眼底浮現出輕微的震動。
他們所說的,并不是一直以來她所熟悉的母語。而這兩個人,就仿佛是在現實裡遇到的,與漫畫人物極為相像的人,讓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判斷——
“hagi?”
不是,她前兩天才被幼馴染拉着回顧了一遍那集動漫,結果動漫裡的人物出現在她面前了?她用疑惑、驚訝、不确定的語氣喚他。顯然,對面的萩原研二比她更為驚訝,“你認識我?”
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遇到的并不是什麼coser出的角色,不僅是語言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對方毫無裝飾扮演的痕迹。
萩原困惑地問她是不是認識他的時候,她正低着頭再次把全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一遍。這決定了她會如何答複他們。
她會講簡單的霓虹語,但沒辦法表達太複雜的意思。不經意間,視線越過他們的肩頭,轉角處是一線亮着霓虹燈的店鋪,店名赫然是混雜着漢字的霓虹語。
這讓少女意識到,她可能不在原來的地方了。有一件相當尴尬的事情:她沒有帶手提包,沒有帶現金,手機丢了。她身無分文,除了一套穿着的衣服,哦,還有兜裡剛買來的那個信号阻斷器。
少女睜大黝黑的眼眸巴巴看着對面的兩個年輕男人。他們在漫畫裡都是舍己為人的警察,隻要她開口求助,他們一定不會丢下她不管。
正當她擡頭想要說什麼之際,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席卷了她。她眼前一黑,重心不穩地往前撲去。
她隐約感覺到一條堅實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下墜的身體。
意識陷入一片漆黑。現實裡,兩名警官叫她不醒,第一時間将她送去了醫院,她對此一無所知,仿佛懸浮在異空間,失去對身體的感應。她思維清晰,如同老式收音機接入了不同的頻道,聽見一道機械質感的聲音環響在周圍。
“宿主‘伊線’你好!我是柯學世界的黑方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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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預測,柯學世界的紅黑失衡将發展到相當嚴重的地步。世界意志為了維護自身的良好運轉,做出了富有先見之明的對策,從别的世界随機抓了一個犯罪指數極高的人,替黑(摻)方(水)組(酒)織(廠)沖業績。伊線就是那個被抓的倒黴蛋。
以上是自稱“系統”的聲音告訴她的,伊線聽了之後反問它,“你不做背景調查的嗎?我最多三歲的時候做過偷雞摸狗的事,違法犯罪什麼的,你抓錯人了吧。”
系統卡了片刻。假如有一種視覺化的圖像,它腦袋上一定會出現正在加載中的轉圈圖案。它相當智能地換了一種具有針對性的勸說法:“你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嗎?”
伊線反應平平,“剛才我見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也就是說,這裡是名柯漫畫世界。”
“是的,這是由漫畫故事衍生出來的世界,這裡的人并不完全真實,你不需要有顧慮。而且你知道,這是一個偵探世界,你不想試一試嗎,用你的天才和能力,在屬于偵探的世界裡建立起屬于你的地下王國?強勁的對手可以構造出有趣的對局,對你來說,這就是一個富有挑戰性的絕佳遊戲。”
它非常确定,伊線的犯罪指數極其之高,但她的确沒有做過什麼壞事,系統分析了很久,得出一個結論:那是因為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善良而正直,她非常在意自己的幼馴染,因此而限制住了自己。
“你的幼馴染一直在壓制你的本能,但這裡完全是為你準備的最好舞台。假如你完成了黑方任務,我可以送你回到你原來的世界,而這裡發生的一切沒有人知道。”
系統條理清晰又極富煽動力地引誘她。伊線走神了片刻。在這漆黑的異空間裡,她的意識無處可去,無事可想,在聽到“遊戲”兩個字的時候泛起了零星半點的波動。
假如說人生是一場冒險遊戲,有些人的冒險可能是輕松愉快的,有些人的遊戲卻注定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無論未來會發生什麼,如果不走出最初的那個圓圈,就隻有始終如一的平淡。
“我不會做那些事的。你打算如何處置我,請便。如果你要另找他人,也請便。”
她還是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