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制品掉落在地闆上,亮出清脆的反響,女人的哭泣聲嗚嗚傳來。始終沒有響起與她争吵的男人的聲音。
仿佛在襯托悲傷的氛圍,一段緩慢的古典鋼琴曲适時插入進來。女人的哭聲戛然而止。那是手機鈴聲,從厚重簾幕的另一邊傳來——簾幕攏着,他們一直以為那邊是窗戶。
“誰在那裡?”女人從地上抄起那把兇器,搶步上前猛地拉開簾子。
那不知道是誰的該死的手機就掉在簾子另一邊櫥櫃的下方,如果不是聲音在響,沒有人發現它。拉開簾子後,手裡拎着一件禮服的少女剛從櫥櫃那裡移開視線,看向她時平淡無波的黑眸驟然睜大。
伊線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着女人,失神似的啟唇吐出兩個字:“莫仇?”
“你都聽到了?”女人對她的話毫無反應,緊張得發抖,眼中兇光畢露。
黑發黑眸的少女對她手上血淋淋的剪刀視若無睹,恢複平淡無波的眼神機敏地掃了她一眼,決定改變自己的說辭。她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害,向有些神經質的女人露出一個微笑。
“你是那個男人的秘密情人,被他養在别的地方。你們經常會玩SM的戲碼,你的脖頸、手腕上有淺淺的淤痕,那是鐐铐纏身留下的印記。你一直在發抖,一半是因為殺人,另一半是因為身體太敏感,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還帶着貞操帶?”
伊線的目光隻是輕輕掃過她的身體,女人卻覺得仿佛被她看穿了靈魂,抖得越發厲害。
“你的皮膚白得不正常,是因為你被他鎖在屋子裡,不見天日。你出現在這裡讓他非常意外。帶你過來的人應該是那個男人很好的朋友,他告訴你,你的男人要結婚了,但新娘不是你。你央求他帶你過來,親眼看見了那個淩辱你、囚禁你、玩弄你、口口聲聲說愛你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男人發現她出現在這裡,慌忙避開衆人,找到這個他們以為沒有人的地方問她是怎麼回事,于是就有了開頭那幕。在吵架過程中,傷心絕望的女人發現手邊恰好有一把剪刀,她想要結束這一切,在怒火下完成了激情殺人。
伊線用平穩的語調還原出這一切,仿佛是親眼所見。她走到外間,那具新鮮的、流血滿地的屍體就橫亘在那裡,她蹲下去查看了片刻,擡起頭直視手握兇器的女人,笑着用一句話收尾:“别緊張,我不是你的敵人。這個男人是你人生路上的壓頂巨石,推開他後你還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就算是親手殺死他,也不必因為他毀了你的一生。
“如果你想擺脫這樁命案,我可以幫你。”
她竭力穩住這個在崩潰邊緣的女人。系統同時在她腦海裡活絡起來,啧啧稱奇,“這個人和你幼馴染長得好像啊,所以呢,你想怎麼幫她?讓屍體憑空消失是不可能的,要想洗脫她的嫌疑,更多可以考慮僞造現場、僞造不在場證明、或者誤導死亡時間。我可以給你開個金手指,一秒掌握易容術什麼的,你就能假扮成這個男人出現在外面——你知道的,我的要求是你要接下黑方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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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後,她穿着新的禮服從樓梯走下來。正好看見那名把外套借給她的年輕人,伊線并沒有上前攀談的打算,幸好對方也脫不開身來和她交流——如果他真的有那個意思的話。
她下樓後沒多久,又急匆匆地提着裙裾走上樓。再度下樓時,她還在思考一會兒要做什麼,漫無目的地往前廳走時,落單的畫家先生終于找到機會和她交談了。
他們駐足在通往前廳的長廊上。白襯衫、淺灰色的小馬甲和挺括的白西褲将年輕的畫家襯得紳士而俊美,黑發黑眸的少女香槟色禮服裙曳地,高貴典雅,兩人站在一起,隻是面對面交流,卻仿佛是古典油畫裡的一對璧人。
“我恰巧看到,您剛才匆匆忙忙又上了一趟二樓,是晚宴這邊提供的禮服有問題嗎?但它看起來非常适合您,真是美極了。”
由于是因為她被紅酒潑了一身這件事結緣,這位青年非常機巧地用這件事開頭,又順口熟練地贊美了一句。
“很感謝您将外套借給我,我會洗幹淨還給您的,”伊線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微微笑着問他,“您介不介意留個聯系方式給我?”
“當然不介意,不如說——”亮光從畫家深灰色的眼眸中一閃而逝,他笑得柔和而内斂,有那麼一刻甚至有點腼腆。他突然間頓住了。
伊線疑惑地看着他,蓦地被一隻大掌狠狠按在了發頂,熟悉的痞裡痞氣的嗓音從身後響起,不善的冷笑聲伴随着灼熱的體溫越靠越近,最終似有若無撩在她耳邊,讓她半邊脖頸都有些發麻。
“你不是說出去逛夜市的嗎?小小年紀就學會給自己找金龜婿了?你問過我這個監護人的同意沒,小伊線!”
她被按住腦袋,連轉頭的動作都做不到,隻能聽見身後人惡狠狠的聲氣。她既不滿又莫名有點欣慰地想,這次陣平學會了不亂薅她的頭發呢,但怎麼又壓她腦袋!
等一下——
伊線瞳孔微縮,在下一秒反應過來。
為什麼松田陣平會出現在這裡!有炸彈?
再等一下——
那樁命案暫時還沒有被發現,但應該馬上就會了。她剛剛做完僞造現場的共犯工作。搜查一課的警察還沒有得到消息,在他們趕到之前,已經到達現場的警察暫時接管案子會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松田陣平的推理能力……在原作中怎麼樣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