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早已散場。時間已經悄悄走到了第二天的淩晨。
伊線又吃了一頓夜宵。她現在的身份差不多從晚宴賓客轉變為辦案警察的家屬,因為正好碰見了一直留在這裡等人,管家給她另找了間小卧室休息。
她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直到松田陣平來找她,敲房間門把她吵醒。系統暗暗吐槽她:“監護人在外面查和你有關的刑事案,你在房間裡睡大覺。宿主你心态是真穩啊。”
它很想說,但它沒敢說——天生的氾檌高手。
她把禮盒袋子提上——裡面裝着被紅酒弄髒的那套禮服,之前寄放在洗衣房那邊,晚宴結束後她才拿回來——起身打開卧室門。松田陣平白皙俊朗的面孔出現在她面前,眉頭緊皺,看起來還在思考某些事情。
他們搭乘目暮的警車回去。系統問她什麼感覺,“有沒有一點擔心自己會被直接送進橘子?”
伊線根本不想搭理它,在警車後座靠着松田的肩膀昏昏欲睡,腦袋釣魚似的一點一點。松田用一雙寬而長的手掌随意扶了扶她往下掉的腦袋,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裡。
目暮警官順路将他們在距離公寓幾條馬路之隔的街口放下。松田陣平心不在焉,将困不行的伊線從車上拖下來。她攥着自己的禮盒袋,一副站不直的樣子,松田半抱着她的肩膀撐住她,好笑得不行,“怎麼?要我背你嗎?清醒點!回去再睡。”
要是萩原研二在這,一準會說他情商不夠看。他用力晃她,伊線的睡意被他成功趕跑。她有點不高興,甩掉他的手,磨磨蹭蹭地跟在他後面:“你自己精神得很,還不準别人瞌睡了?”
“我是怕你睡在大街上!想睡覺就走快點,回去再睡。”
“你好像個老父親哦,松田。”
他懶懶哼笑一聲,沒和她掰扯,又點了根煙。伊線迅速支棱起來嘴他:“煙鬼!吸煙有害健康,少抽點!”
松田腳步微頓,吐出一口煙霧,斜晲她一眼。昏暗的巷道,深夜無人,他黑色卷發下一雙深青色的眼眸淩厲迫人,指間夾着煙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一身黑西服,越發顯得他像是混迹社會的地頭蛇。“我看是你想做我女兒吧?”
“你今天很有活力哦,小伊線。”
松田順手又薅了把她的腦袋。本來他在思考案件,沒心情逗她,她倒好,逮着機會就起跳。
夜色已深,萬物陷入安眠,他們從大馬路穿進小巷道,一路寂無人影。月光在雲氣中藏藏洩洩,照在夜空,鋪在屋脊,又灑在青年和他旁邊的少女身上。與尼古丁的味道夾雜在一起,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從伊線身上飄來。她平時沒有噴香水的習慣,那是被别墅裡的香氛熏染的。
卷發男人突兀地停住腳步。一線亮光猛地穿過腦海,照亮了一切線索。按在少女頭頂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頓時讓她無法邁開腳步。
他微微低頭,對上少女略帶不滿和疑惑的發亮眸光,神色有一瞬間看不清楚,極為可怕。
“小伊線,你還有什麼想和我說的?”他一把攥住伊線的手腕按在旁邊牆壁上,夾着煙卷的手伸平,狠狠拍在她另一邊耳側。
伊線被他突如起來的舉動驚住,等她想要拉開距離時,已經被身前的男人死死桎梏在背後牆壁和他兩條胳膊之間。他仍在逼近,幾乎與她鼻尖相抵,在她分神之際,屈起膝蓋擠開她的腿,頂至牆壁發出一聲悶響。
銳利的眼神直直逼視她,在伊線避開他視線之際,松田陣平冷笑一聲,嗓音兇狠,“看着我!不然我就理解成你心虛了。”
伊線被他逼得幾乎動彈不得。她不肯把别開的臉轉回來,聲音仍舊柔和穩定,輕輕說道:“你稍微離我遠一點。有話能不能好好說?”
“啊!宿主!他看穿你了,他一定是看穿你了!怎麼辦!”
伊線很想将在自己腦袋裡大叫的系統屏蔽掉。她罕見地有一絲心緒起伏,就算她沒把漫畫世界的人當成真正完整的人,就算她把松田看作紙片人,她也不喜歡有人離自己太近。
她很想往後退,但背脊已經貼上牆壁了。
松田陣平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黑色長發披在她肩頭,在月色下反射出漂亮柔美的光澤,她别過頭去時,纖長下垂的眼睫、微微抿起的嘴唇、起伏流暢的下颔線都顯得那麼溫雅美好。松田注視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在晚宴别墅發現屍體的時候,他還擔心她受到驚吓,回來的路上要好好安慰她,結果——
“那起命案有好幾個疑點我一直在思考,為什麼要冒着制造出聲響、引人注意的風險将屍體抛下樓?為什麼死者的血全部在那塊簾幕上?為什麼房間别的地方幾乎沒有魯米諾反應?難道真的是那塊簾幕事先就在那裡,然後兇手将人殺害在窗邊,血液就全部流到了上面?
“你覺得是為什麼?你是不敢看我嗎?伊線?”
他一句接一句問話咄咄逼人。伊線輕微蹙了一下眉。她沒想好要用什麼表情面對他,隻好平淡地轉回頭,“沒有,隻是你離我太近了。我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