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線在房間,聽到外面客廳有動靜也沒在意,完全沒想到,就這一時半會兒的功夫,她送給萩原的那個手環已經被剝掉外殼,拆出一堆線路和零件了。
為防伊線突然出來看見他們肢解手環的現場,他們把東西全部拿進了房間,螺絲刀、鑷子、尖嘴鉗、金屬鋸條等工具此時也安靜地躺在房間地闆上。兩人研究片刻,大緻明白了被拆出來的幹擾器是如何運作的。它可以發出一種特殊的磁脈沖,使爆.炸裝置中的定時系統失靈,也可以攔截遠程遙控器的信号。
萩原猜測得沒錯,拆彈過程中他那邊的遙控信号的确被屏蔽了。這一次和其它拆彈經驗相比并沒有什麼很大的不同,要說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帶着伊線所說的“護身符”手環了。
她一再強調那個手環,讓萩原很難不猜想,‘’她是不是知道它有什麼作用?”
問出這句話的他和松田一齊陷入了沉默。這個疑問成立,緊随而來的就是另一個疑問。她真的失憶了嗎?如果是,她怎麼會知道這個手環有什麼作用?
她遇到兇殺案時鎮定自如的表現,協助清理現場時相當巧妙的設計,輕而易舉獲得兇手信任的能力,以及随身攜帶的信号幹擾手環……
松田沉思片刻,“她不會是什麼失憶在逃的犯罪分子吧?”
萩原猛地一拍他背脊,差點讓沉思中的松田陣平撲向地面,“你想什麼呢,我們帶她去警視廳查過身份的。”
“她最開始說的是英語。就算有氾檌記錄,可能也不在霓虹。而且過去半個多月,警視廳一直沒查到她的身份信息,就算是外國遊客也應該有痕迹。不是很可疑嗎?”
松田陣平瞟他一眼,開始把拆出來的零件拼裝回去,在最開始切開金屬殼的過程中切斷了裡面的線,線可以手動接回去,金屬殼就隻能明天買完工具再焊回去了。
“這東西還挺好用的,回頭我也做一個。唔,就是做成手環不如做成個吊牌,這拆裝起來也太不方便了。”
他一面說着對伊線的懷疑,一面好像沒事人一樣吐槽起這個手環的構造。萩原無奈扶額,很快又樂觀地彎起眼睛笑了笑,“那我可先聲明,懷疑她的人隻有你。我相信她。伊線雖然被牽扯進了石井英士那起案子,但她今晚還抓了一個扒手呢。”
“誰知道她在想什麼。真是像個謎團一樣,讓人恨不得把她拆了。”
松田陣平把複原到一半的手環和錦囊袋一起放到旁邊櫃子上。聽見這話的萩原研二笑得咳出聲來:“想把她拆了的人也隻有你哦小陣平。”
松田一臉疑惑,不知道自家幼馴染在笑什麼笑那麼開心。他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過一會兒就關燈睡覺了。
松田陣平的睡眠質量一直很好。他沒有什麼心事,看到不順眼的事情往往當場開幹,是個非常直接的人。他也很少做夢,但這天晚上他做了一個相當糟糕的噩夢。
同樣是與爆處組的同事結隊出發,開往同一個地點,他拆彈完畢後被武裝警車運送到萩原拆彈的那個地方。睡夢中的松田模模糊糊地想,誰人做夢會把白天經曆的場景重新經曆一遍啊。
他在樓下打電話給萩原。到此為止,一切都和白天發生的一模一樣。
但很快他感覺到不對。定時器已經停住了?哪裡怪怪的。
“你現在應該有穿着防爆服吧?”
“那個玩意熱死了,我才不想穿呢。”
“王八蛋!你不想活了!?”
萩原研二他還敢笑,“我要是死了,你要為我報仇哦。”
松田陣平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微微低下頭,有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抿緊了嘴唇,“我生氣了!”
“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我怎麼可能會出那種纰漏。”
“你把它拆了之後就快點下來,還是和之前一樣,我先到老地方等你。”
他仿佛間聽見了“嗒”“嗒”定時器在跳動的聲音。像是死神舉起鐮刀在靠近的腳步聲。
“大家快跑!快跑!”萩原研二抱起炸彈往反方向沖去,還在通話中的手機倉促掉落在地。“嘭”地一聲巨響,爆炸的沖擊波從公寓大樓的頂部一沖而出,火光與濃煙席卷了半邊天空。
前一秒還在和他通電話的幼馴染,就在那裡化為煙塵。後知後覺的痛苦如同鋒利羽箭穿心而過。
松田陣平無數次想要從噩夢中醒來。噩夢醒來,就是萩原研二還在、還會向他微笑、還會和他一起上班下班的現實。
但他醒不過來。無數個日日夜夜,醒來後仍是形單影隻。
他不記得那四年是怎麼過的了。從那天起,他身上黑色西裝的樣式就再也沒換過。他總是在發不會收到回信的短信。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讓之後的人生繼續下去,但,為萩原報過仇,再開始新生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