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明美叫出病房,假裝對那個男人一見鐘情,私下拜托明美把照顧他的機會讓給她。明美既擔心那個無辜的男人被黑澤月牽連,也擔心黑澤月因為談戀愛的事情被組織問責,她遲疑地問道:“沒關系嗎?你很快就會成為代号成員了,組織會允許你和無關人士走太近嗎?”
“别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他絕對和我有宿世前緣!我第一眼看見就愛上他了!拜托了,我真的非常需要這個機會來追求他。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不會讓組織傷害到他的。”
黑澤月雙手合十,一臉誠懇地請求明美,一邊毫無波瀾地心想,前世在漫畫裡看到過他,怎麼不算是宿世前緣呢。明美非常心軟,在她的一再擔保和表現出來的愛戀向往之情下很快松口了。
兩人回到病房。
她走進來的那一刻,目光隻是輕輕一觸,赤井秀一就預感到這位尚不知道名字的少女别有目的。宮野明美滿臉歉意地對他說:“很抱歉大君,因為一些突發事情,我後面一段時間可能沒有辦法過來,所以麻煩這個朋友幫我照顧你,你可以随時找她。”
經過短短半天的相處,赤井秀一可以确定宮野明美不是一個會推卸責任的人,突然叫朋友來照顧他這種事,不像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那麼就是後面來的這個少女對她說了點什麼。
事情變得有點複雜。他一邊飛快地思考,一邊虛弱地露出蒼白笑容,搖頭道:“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們。實際上不用管我也可以。”
他話落,一道清脆的少女嗓音急切地響起:“完全不會,我很樂意照顧你。”
黑澤月說完就是一頓。第一次演感情戲有點拿捏不準力度,她好像表現得太過了。
赤井秀一:……的确有點明顯了。
他原本還奇怪,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宮野明美放下責任,從黑澤月那種表現來看,該不會是什麼對他一見鐘情、想要借機接近他的離譜理由吧?
黑澤月恢複了矜持含蓄的姿态,微微低頭,尴尬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子,找補似的說:“我感覺自己還是挺樂于助人的。”
宮野明美:……
她覺得自己的确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她匆匆找借口離開。赤井秀一不動聲色地等着黑澤月接下去的舉動。
她把凳子搬近了一點,心不在焉的眼神明顯在醞釀一種狀态,漸漸聚積起光亮。她用發亮的黑眸凝望他,小家碧玉般一笑:“你好呀,我聽明美說你叫‘諸星大’,我叫‘黑澤月’。在你傷好出院前我都會陪着你,有需要的時候就告訴我一聲。”
赤井秀一調查過宮野明美的身份背景,突然出現的“黑澤月”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完全不知道她的來曆。由于和黑衣組織有關系,擔心牽連身邊的人,宮野明美沒有關系很好的同學朋友,這個沒有出現在他們調查中的少女,很有可能也是那個組織的人。
正是這種猜想讓赤井秀一耐下性子和她周旋,準備再觀望一段時間。
少女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發揮畢生的情商和察言觀色能力,以求一個眼神就能明白他需要什麼。
第二天她帶了幾束百合花來醫院,笑吟吟地問他:“看着這些花你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她問他想吃什麼水果給他帶,但最後隻買了一提蘋果,蔥白的手指捏着水果刀,坐在他床邊慢慢削,底氣不太足地說,“蘋果最健康。”
她和他聊天,很有分寸地不問他個人信息。一日三餐都由她從外面帶來。碰瓷宮野明美的事在赤井秀一的計劃之内,為了掩蓋自己的意圖,并讓他和宮野明美有足夠多的接觸時間,他精心計算,實打實地被她的小汽車撞了一下,受了不輕的傷,有多處骨裂。但他完全沒有那麼不能自理。
與其說是黑澤月在陪他、照顧他,不如說是她非要黏着他。除去買飯的時間,她整個白天都待在他身邊,入夜後離開,明晨按時按點地又跑過來。
她打扮得像是大學生,穿着荷葉邊的立領白襯衫和卡其色半身裙,進了病房後将外套脫下,一身青澀的少女氣質。但在靠近的時候,赤井秀一敏銳地嗅到了淡淡的硝煙味。普通人聞不出來,但對他這種經常聞慣的人來說,就像野獸對于血腥氣,有着本能般的敏銳辨别力。
那是其中一天,她閑極無聊,從外面買了本偵探小說,說要給他念念書,結果讀到一半,趴在他病床邊睡着了。赤井秀一攬過她腰身,輕輕将她抱起安置到床上,自己坐到旁邊椅子上去。
假如黑澤月醒着,就會看到與他小心溫柔的動作極不相符的一幕。那蛇一樣冰冷的綠眸帶着淡淡的嘲諷與洞悉之色。他甚至覺得有點好笑,她在他面前的人設是清純女大學生麼,可惜,太多細節把她的秘密洩露了。
大學生每天有閑工夫跑來醫院照顧他說得過去,但事實是,她根本就是晝伏夜出的氾檌分子吧——白天待在他這裡無所事事,離開他的視線後徹夜進行危險活動的那種。
可能為了及時趕到他這裡,她還會穿着這身大學生般純潔無害的裝扮去做刀口舔血的事。那場面想想多少有點卡哇伊呢。
赤井秀一的目光落到她臉上。深棕色的長卷發是年輕少女們最喜愛的發型,卷起的發梢遮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和略帶嬰兒肥的臉頰,顯得整張臉蛋更為小巧可愛。她看起來才剛成年,赤井秀一也不想相信她是那個組織的成員。
她睡了一小會兒,在他的注視下倏然睜眼,琥珀色眼瞳清醒明銳,毫無情緒地與他對視,有那麼一瞬間目光極為冷漠。
她怔了一下,坐起身,眼神如同新熬的麥芽糖,變得柔軟起來。她發現自己換了個位置,似嗔非嗔地埋怨他:“你幹嘛呀,我就是打瞌睡,你才是病人,要顧好自己才對。”
她說着忍不住向他抱怨,“都怪我大哥!他太過分了!老是丢給我那麼多活兒,不知道我正在——”
她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正認真聽她說話的赤井秀一心念電轉,迅速想到,她說的似乎是組織的事。
他曾讓FBI的同事暗暗跟蹤過她。第一次她進了一家酒吧稍坐片刻,從後門出去了,那家店後門一出去就是複雜的暗巷,故意落後一點才跟上去的同事很自然地把她跟丢了。第二次她去了一條人流量非常大的步行街,用了不到半刻鐘就把尾巴甩掉了。那種敏銳和反跟蹤意識絕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如果要調查她的背景,他還需要另想辦法。
他假裝不經意地追問她,“正在什麼?”
少女不自覺地理了理自己的深色長卷發,眼神輕飄飄地略過他,似乎在比對兩人頭發的長度。她沒有看他,抿了抿唇非常小聲地說:“還不夠明顯嗎?我正在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