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黑澤月曾經一臉驚訝地問赤井秀一,“你怎麼受傷了?”
那時他們剛彙合,還在燃燒坍塌的研究所中尋找出去的路,赤井秀一毫無異常,神色平淡地回她道:“我去搜查的時候差點被人堵死在一間庫房。裡面安放有炸彈,我雖然逃脫出來,還是受了點傷。”
他沒有說自己碰到了大衛和盧西烏斯,并且沒能把他們帶出來,要是如實說明情況、報告給組織,組織說不定會認為他辦事不力、沒有賭上性命去執行任務。至于知道真實情況的人,也不會敢跳出來拆穿他,因為要是沒有截堵他的這個人,他早就把兩個負責人都帶出來了。
朱蒂将她調查到的諸多信息一一告訴他,“那群僞裝成生物技術協會的人已确認是國際傭兵,具體雇傭他們的人沒能查出來。現場有遺留的M1935自動手槍和FAL突擊步槍,上面檢測出的指紋和幾個傭兵吻合。值得注意的是,工作人員逃脫研究所的時候,有兩個人手上拿着FAL突擊步槍,上面有傭兵指紋,應該是從傭兵手上搶過來的。”
赤井秀一記得,當時正面射擊他的那個人穿着黑色西裝、戴着黑色頭套,用的就是FAL突擊步槍。但這不能說明槍擊他的人就是僞裝成協會成員的其中一個傭兵,因為完全可能是有别的人截獲了傭兵的武器。
“另外,你特意讓我查的,研究所三樓伊斯頓辦公室也發生了爆炸,現場檢測到了大量他的血液和DNA。爆炸發生時他就在那裡,因為炸彈威力很大,所以……隻有一點點殘骸。”
“這樣嗎。”赤井秀一反應很淡,一副沉思的模樣。
說明波本的推理應該是正确的。伊斯頓因為某個原因,被傭兵控制起來反鎖在辦公室的鐵櫃裡。流川光離開狙擊點位之後,伊斯頓被帶上四樓去進行虹膜識别、打開庫房,之後又被扔回安放了炸彈的辦公室。
這樣一來,截擊他的人不可能是黑澤月,他和别人交火的時候,她應該正在搜查資料和樣本。
除了事情過于恰巧——他懷疑黑澤月會對他動手,結果他真的遇到仿佛是針對他布下的危險局面——隻剩下一個不算疑點的疑點。
那天擠在安全屋狹小的隔間裡,他在抱她的時候沒注意,手臂往她腰前一箍。黑澤月反應極大,反手一胳膊肘撞上了他胸膛。
那是他被子彈擊中的地方。本就受過劇烈沖擊的胸口傳出陣陣悶痛,赤井秀一一聲不吭,忽地想起來一個細節。他當時在庫房裡準備沖出來,穿牆掃射和他交手的人,他沒看到子彈擊中對方身體的那個場面,但後來交手時,對方身上的衣物在腹部處開了道口子。
被槍彈擊中身體,雖然有防彈衣阻擋子彈,也會造成強大的動能傷害。
黑澤月一臉蒼白地掙脫他,明顯是被碰到了受傷的地方。她含嗔帶怨地怪他,“你幹嘛?會不會溫柔點,我被炸彈波及了好幾次,渾身是傷呢,你這麼用力幹嘛。”
當時場面尴尬,流川光的聲音從旁邊淡然傳出來,“你們兩個收斂一點,這裡不是無人之地。”
他懷裡的少女無聲用眼神譴責他,赤井秀一無話可說,為了不在隔牆有耳的情況下傳出什麼奇怪的誤會,隻好拿她當瓷娃娃對待。
黑澤月的确受傷不輕,會有反應也正常。從琴酒那裡回來後,赤井秀一找機會翻過她脫下來的防彈衣,隻有肩膀處有留下來的彈孔痕迹。他其實沒有任何證據或者可靠的推斷能夠佐證他的猜想。
可能真是他多疑了。赤井秀一心想。
不多時,小轎車停在了一家百貨大樓附近。朱蒂問他,“你是要買什麼東西嗎?”
赤井秀一朝車窗外看去,過了片刻才回道。
“給她買個禮物。”
他從車上下來,語氣平淡就仿佛是在說去完成一個什麼任務。朱蒂猜到他說的“她”是誰,抿了抿唇,稍微探身過去,同樣很平靜地又問了一句,“需要我幫你參謀嗎?”
“不用。”他關上車門,向百貨大樓走去。
天空陰沉沉的,不見藍天雲朵,隻有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占據了人們對天空的視野。這一個傍晚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天色黯淡,城市徹夜通明的燈光在尚未天黑的此時已經亮了起來,百層高的大樓上點點明亮的黃色光芒透出窗戶。
準備買街邊小推車食物的人排起長長的隊伍,彩色燈光的噴泉邊圍坐了一圈休閑的人,黑皮膚的、白皮膚的、吃東西的、聊天的、發呆的,形色的景觀和人群共同構建出一副日常生活的畫面。阿美莉卡的城市和街道風格,幾年下來他已經非常熟悉了。
他還沒有想好該給黑澤月買個什麼禮物。
赤井秀一雙手揣在兜裡,不緊不慢的走動間黑色長發飄在身後。仿佛有什麼東西将他與世界無聲隔離開來。
他獨自穿行過繁華的街道,身邊的景象在他墨綠色的瞳孔中幽靜地浮現,又如潮水般褪去。即使是孤身一人走在最繁華的街道、置身于最熱鬧的人群,他也從來不知道寂寞是什麼感覺。
隻是——沒有黑澤月在身邊,放松心神的同時,世界似乎也變得無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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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眼男生從昏迷中清醒時,睜開雙眼,眼前依舊一片漆黑。兩隻手似乎被綁在某根鋼管上,冰涼涼的觸感緊貼着手腕,腳踝也被繩索捆在一起,層層黑布密密實實地蒙着他的眼睛。
他靠牆半摔在地上,因為兩隻手腕被綁在同一根鋼管,姿态别扭,胳膊坳得他渾身不舒服。
他記得自己前一刻才從公寓附近的超市買了食材,準備回去,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周圍寂靜無聲。
不對,有一道很淺的呼吸聲。
中性的、冷淡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回蕩出一點空曠的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