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他轉過頭來,眯起的眼睛和鼻梁上架着的細邊眼鏡讓他的神色看不太清楚。他直起身,眉心擠在了一起,顯然被突然闖門讓他有點不愉快。
這位就是昴先生?白井由羅注意到,呈V字形敞露的黑色衣領下,他脖子上什麼也沒有。
另外兩人連忙走回來看是什麼情況。見到沖矢昴,小蘭下意識道歉,尴尬的場面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不好意思,昴先生,那個……柯南好像過來了。”
沖矢昴指了指旁邊,小蘭接道:“你是說他在書房嗎?”
他點頭。
“那我們先去找他了。”小蘭迅速把園子拉走,園子遲滞地又朝他脖子上看了好幾眼。“世良和白井小姐也快點過來!”
在小蘭的連聲催促下,世良緩慢把門帶上了。
結實的木門徹底關上。
隔絕打探的視線後,一道光從鏡片上反射而過,沖矢昴将揣在褲兜裡的左手重新拿出來,一柄梳子從袖中滑落,握進手心。裹在沖矢昴皮下的赤井秀一無語地想:她們來得也太快了。
變聲器都沒來得及戴上,搞得他差點翻車。尤其那唯一一個不認識的香槟色長發的女孩,一副想要說話的樣子。總感覺不會是什麼好話。
“……不覺得很奇怪嗎,這麼早就洗漱?難道這位昴先生是老年人作息,已經準備睡覺了?”
正往書房那邊走的白井由羅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亮屏幕看了眼時間。六點四十三分。
世良真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有的人習慣在飯後刷牙,他也可能是剛吃過晚飯。”
她們進到放滿無數書籍的環形大書房裡,架着梯子爬上爬下找資料的江戶川柯南對她們的出現同樣很無語。他明明發了短信讓她們不要過來的,突然造訪真的是給他和沖矢昴打了個措手不及。
柯南讓她們先去廚房喝點茶,很快把找到的資料抱了過去。
當年的相關資料被攤開在餐桌上,白井由羅一并翻看了下和十年前那起事件有關的人物資料。柯南說起他從工藤新一那裡聽來的,工藤優作曾說過,在遺體旁邊寫下“死”字的犯人不會再出現了。
看資料看得投入的幾人都沒有發現,沖矢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廚房門口,雙手環抱倚着門框,悄無聲息地觀察着。他鏡片後的視線不自覺落向了唯一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她穿着米色的束腰連衣裙,不規則的裙擺裁邊有一種年輕女孩的含蓄時髦感,香槟色的長發披在身後,是很有英倫風情的細卷,看起來猶如一朵盛開得正好的淺色玫瑰——假如不看她那偏蒼白的臉色和唇色。
她幾乎沒有什麼表情波動,唇角淺笑的弧度流露着一點禮節性的友好意味。那種穩定而内斂的氣質,高度顯示出此人被她自身神秘的核心所掌控。前一刻看到她的時候,沖矢昴就有一種感覺,明明近在咫尺,她卻像個無底洞般深不可測。
人們隻能看到她的表面。一朵從泥濘中開出的花。
白井由羅。柯南和他提到過,她是想要跟随毛利小五郎搜集推理小說素材的、毛利的“弟子”。
按理來說,受到注視和打量的白井由羅應該有所察覺才對。她聽着柯南幾人的讨論,逐漸變得心不在焉起來。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是什麼感覺……
渾身不得勁的隐隐預感,似乎有種截肢般的幻痛在侵襲肢體。
她去醫院檢查過,身體并沒有什麼大問題,這股要發病的強烈預感是怎麼回事?她被攪得心神不甯,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從工藤家回她的公寓,要走十來分鐘的路程。她當即下定決心,突兀地打斷了他們的讨論。
“不好意思,我想起來有點事,我要現在回去一趟。”
不等他們回答,她拉起自己挂在椅子一角的帆布包往外走,一回頭就發現,有個人影正在門口準備進來。
“這麼着急嗎?”小蘭的問話從身後追上來,她轉頭看見沖矢昴,“咦,昴先生也過來了。”
“是的,不好意思。”
白井由羅從沖矢昴的身邊溜了過去。對方停住腳步側身讓了讓,兩人有片刻的對視,眼鏡片将他的神色擋了大半,什麼也看不清。
正在讨論案件的幾個人被白井由羅的離開分散了一點注意力。很快,在沖矢昴重新拾起讨論後,他們轉眼就忘記别的事了。
後面在工藤家發生的一切,白井由羅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沖矢昴和世良真純這對尚未相認的兄妹緊接着就抓到了柯南的把柄,把“柯南就是新一”這件事扒得七七八八。
她快步往公寓走,身上開始不停地冒出冷汗,一邊頭暈目眩、惡心想吐。快走到樓下時,一股更為嚴重的劇痛猶如重錘一般在體内撞擊。
她渾身不适,意識仿佛要從軀殼裡飄走,身體冰冷發麻,近乎脫力地軟坐在路邊,眼前漆黑一片。
她扶着路燈,暈乎乎地靠着,忍耐着身體裡仿佛數千個微型炸彈在接連引爆的劇痛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清澈悅耳的青年男聲在耳邊響起。似曾相識的嗓音像是一隻溫柔的手,穿過泥沼将她拉出混沌的邊界。
“這位小姐,你還好嗎?”
月色皎潔,周圍是如水一般的柔和光暈,在夜裡淺淺浮動着暗藍色波紋。蛐蛐的叫聲從路邊草叢裡傳出,公寓樓的一個個小窗格被室内燈光照亮,樓底下一片寂靜。
白井由羅幾乎忘了時間和空間的存在,除了自己紊亂的呼吸,隻有那道清晰而有力的嗓音,穿透了她混沌一片的意識海。
她下意識捏緊了手機,擡起頭想要看清對方。一股強烈的眩暈擊敗了她。眼前一黑。她動了動手指,撥出急救号碼,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人已經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