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由羅偏移視線,可有可無地一笑,“這算是問題嗎。我前幾天恰巧因為被安裝發信器的事到警局報備過住址,你們是警察,隻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查到吧。”
即使在自己住的地方,她還是穿着一件極簡風的立領襯衣。視線不由自主投向了她的脖頸。松田深青色眼眸裡閃着點饒有興緻的光,從他堪稱平淡的表情完全看不出那底下步步緊逼的用心。
“你一直說我們認錯人了,我倒是很好奇,你和你姐姐長得真有那麼像嗎?想必有你們的合照能給我看一看?”
他的突然發問沒有讓白井由羅慌張起來。她放下茶杯,将自己披散在身後的頭發攏到了前面,平靜回道:“照片當然有,但這種私密的合照我不想拿給别人看。抱歉。”
松田呵笑一聲,“你是不想拿出來,還是拿不出來?”
“那種珍貴的東西不是我用來證明自己的工具。如果你是懷疑我在騙你們,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搞清楚了,對我來說你們完全就是陌生人。”
“不用老是強調你不認識我們……你隻用告訴我,在波洛咖啡廳那天,你是怎麼知道我們三個都是警察的?”
“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伊達警官出現在破案現場的新聞,他是搜查一課的警察,萩原警官是自己告訴我的,至于你嘛……從社會學上說,警察、軍人、消防員這類人本身就傾向于和同職業的朋友待在一起。你們明顯是剛下班一起出來吃晚飯,其中兩個都是警察,再猜到另一個是警察很難嗎?”
她似乎還覺得不夠,補充道:“萩原警官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了,伊達警官的名字在新聞上看到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松田陣平被她徹底氣笑了,掃向她的眼神極其銳利。“我們打個賭如何?我賭你知道我的名字。”
白井由羅輕微挑眉,笑意盎然地反問他,“怎麼賭?”
茶杯放到桌面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卷發青年邁開長腿向她走過來,面沉似水,站在她身前低頭看她,背光站立的身體投下一片陰影,将她圍攏住。
“很簡單……一分鐘都不用,我就能讓你徹底閉上嘴——”
像極了殺.人.犯的行.兇宣言。
他彎下腰,向她伸出手,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目标明确,毫不猶豫去勾她衣領。白井由羅立馬用空出來的手按住自己的衣領,死死扛住他往下扯的力道。她往後一躲,閉着眼睛大喊道:“非禮啊!”
松田陣平被她氣得發暈的頭腦霎時清醒過來。貼在她脖頸處的手還勾住她領口,被她緊攥住手腕、試圖推開去。
他僵在那裡。
場面極其不好看。一半的自己在勸他禮貌點,趕緊把手收回來,另一半的自己卻不肯放手,想行動到底、看她脖子上到底有沒有那顆痣。他沉沉盯住她,心中的天平逐漸傾倒。
“這點力氣可……”
慌裡慌張的腳步聲嗒嗒沖了出來,伊達航飛速趕到客廳。竈台上的火都來不及關,萩原研二拎着鍋鏟就從廚房跑出來。
看見客廳的情形他一下就懂了,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嚴厲道:“陣平你在幹什麼!不要欺負女孩子!”
“快松手!”
趕上前的伊達航氣勢洶洶地抓住松田的手,幫白井由羅掙脫開去。她下一秒就跳到了萩原研二身後。
萩原被迫卡在中間。她從萩原身後探出半個頭來,身體姿勢小心翼翼,臉上的表情卻止不住的得意,沖他狡猾一笑。松田頓時反應過來——他被激将了。
她就是故意的。
她總感覺他的視線在往别的地方飄,但她去看的時候,他眼神如常。她不确定他到底在想什麼,嘗試激怒他看他會有什麼反應,她再做出應對。
他直接上手扯她衣領,把她吓了一大跳。但現在,同樣的事不可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出于對這位警官的不信任,”她把警官這個詞咬得無比清楚,“請你和我保持一米距離,謝謝。”
松田冷靜下來,深青色眼眸變得極為銳利,“你是故意的。”
“做出無禮舉動的人是你,差點被非禮的人是我。萩原警官你看他,他還兇我!我都沒說什麼……”
松田:“……”
嗯,剛才喝的茶回味無窮。
還拎着鍋鏟的萩原研二滿臉無奈,不失禮貌地笑着。他覺得陣平的情商恐怕是掉到馬裡亞納海溝去了。他象征性批評了幾句,在廚房炸掉之前趕回去翻鍋,把伊達航留在了客廳,避免那兩人再次抽象地幹起架來。
白井由羅充分保持好距離,離其中一個遠一點,離另一個近一點。被她狠狠刺激過的松田已經波瀾不驚了。
看見台面上茶杯空了,她拎起茶壺分别給他們添了點。松田冷笑一聲,喝了幾口茶平複情緒,說道:“好得很,你還挺行的。”
“你是在恫吓我嗎?還是在想接下來要怎麼報複我?”
“怎麼,又想去找hagi告狀了?你幼稚不幼稚。”
她低頭喝着茶,松田穩穩坐着。他們沒有眼神交接,一來一回語氣平淡,但那火藥味十足的對話讓坐在一旁的伊達航汗流浃背。生怕他們下一秒打起來,他絞盡腦汁想要岔開話題,還真叫他想起來一件事。
“對了,白井小姐,關于昨晚的案件我有些話想要問你。”
白井由羅放下茶杯,淺淺低頭,抿唇微笑的樣子極其淑女。眼睫毛撲閃一下,遮住了眼底了然于心的敏銳光芒。
她一早就猜到,這三位警察來此,恐怕不是單純的叙舊,也不是純粹出于人道主義的關心慰問,是來找她詢問消息的。
萩原警官明顯更為友善柔和,沒有那麼強的目的性;還不知道名字的卷發那位雖然行動力極強、步步緊逼,但大概不屬于主管案件的搜查一課;最後是伊達警官,因為和她不熟,又有另兩位和她認識的同事在場,一直按兵不動,直到現在找到時機。
她迎上伊達航的視線,平靜微笑道:“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