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魔術師沼田先生和潤田小姐都在這裡,還有另一位女士,我想你是因為停電事故而沒有登場,先請你們如實告知,你們是否認識被害人鸠谷佑輔?”
魔術師名叫沼田俊夫,其中那位别發卡的長發女助手名叫潤田佳子,他們在登台演出時做過自我介紹,此時站在兩人旁邊的波波頭女郎露出了不安的表情。她穿着時髦的長袖短款毛衣和包臂裙,一隻手在身側握緊,眼神遊移,“是的,我叫依田百合,也是魔術師的助手,當時我一直在後台,等着下一個魔術表演時出場……”
她沒有正面回答問題,柯南用變聲器說道:“柯南告訴過我,他看到了鸠谷先生想要給潤田小姐戴胸針,以為是鸠谷先生在耍流氓——但那不是陌生人無禮的越界,而是你們原本就相識的表現!潤田小姐故意強調‘我不認識你’其實是在提醒鸠谷先生,後來依田小姐想說的,大概是你們說好了假裝不認識,他還是表現出了認識的樣子。
“你們讓他裝作不認識的遊客來配合魔術演出,以此作為借口,想要預.謀.殺.人并擺脫追查——但是人際關系隻要稍做調查就能查清楚,隐瞞下去沒有意義,隻會增加你們的嫌疑。從背後槍擊死者的人就是你,沼田先生!”
魔術師按捺不住了,“是,他是和我們有關系,那又怎麼樣?根本不能說明他的死和我們有關系,我們也隻是因為害怕和案件扯上關系,所以才沒有說出認識他。”
有客人驚訝地插進話來,“偵探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從晚上八點鐘起魔術師就一直在舞台上表演魔術啊?”
“從八點十分魔術師進入箱子,一直到停電後八點二十分鐘左右,我們根本就沒有看見魔術師本人,不是嗎?”
對方仍舊不理解,“他那個時候明明被鎖在箱子裡。”
“箱子裡的空氣隻夠三分鐘呼吸,如果魔術師始終待在裡面,早已缺氧而死了。那個箱子蓋是鎖得很嚴實,四塊圍闆也沒有插銷,但它的底部是可以活動打開的設計。進入箱子後沼田先生就打開了底闆,通過下面暗道出到了酒店外面,之後跑到觀景台上,槍擊了一早就在那裡的鸠谷先生。”
“不對!我一直就待在暗道裡,因為要随時拍打箱子發生聲響,根本沒有出去過,”魔術師依舊保持着鎮定,“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你沒有證據能證明是我做的。”
“的确,你從表演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戴着手套,手槍上肯定是沒有指紋的,估計已經丢到海水裡去了,就算能在你的手套上檢測出硝煙反應也不能說明什麼,因為魔術表演過程中你用到過煙花。”
在潤田俊夫露出笑容之際,他話鋒一轉,“我想請問一下潤田先生,為什麼停電後拍打箱子的聲音就消失了?我記得你之前說,你一停電就出來了?”
“我發現停電就提前結束表演,從箱子裡出來後自然不用提醒觀衆我在箱子裡面。”
“但是我發現,潤田先生你并不是一停電就從箱子裡出來喔,從暗道回到舞台隻需要不到一分鐘,而你是在停電後四分鐘、有人問魔術師是不是還好的時候,你才剛剛從箱子裡出來。不打開箱子蓋的情況下,你隻能打開底闆站直身體,把整個箱子向上擡起來後再出來,記錄現場的相機配備了專門的機頂麥收錄環境音,把你回來時頂開箱子、鎖鍊晃動的聲音全部錄進去了。暗道裡本就很黑,沒有光線,你是如何第一時間知道停電、又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出來?”
潤田俊夫許久沒有說話。
謀殺的确是他早有預謀的,他在島上的電站提前放置了遙.控.炸.彈,為的就是制造停電、讓大家都沒有不在場證明,而舞台上的他反而是看起來最不可能實行謀殺的。
事情至此,他感到難以再辯駁,選擇了認下罪行。但柯南突然之間又轉了話鋒,“我想潤田先生你應該早就心裡有數了——真正的兇手是誰。”
他話落,一直表現得頗為鎮定的潤田俊夫額頭上沁出了冷汗,“槍殺鸠谷的人的确是我,你在說什麼啊?”
“當你去到觀景平台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一具漂浮在海水上的屍體了吧?呼吸運動停止後,人體的密度大約和水相等,屍體一開始會沉入水底,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也許是為了保暖,也許是因為畏水——鸠谷先生在外套下多穿了一件浮力背心,屍體始終沒有沉下去。你根本來不及确認他是死是活,朝他那裡連開了幾槍後馬上趕回了酒店。所以子彈并不是正面射進他身體的,而是以一個傾斜角斜穿進去的,并且觀景平台上沒有任何血迹,說明你開槍的時候他不在那裡。”
潤田俊夫反駁他:“就不可能是我把他推下水後才開的槍嗎?”
“屍體撈上來的時候口腔裡有白沫,有溺死的可能,而且我注意到觀景平台外沿的鵝卵石地有一大塊水迹,從酒吧旁邊的花棚架到表演區後台,路上掉落有零星水迹。案發過程是這樣的:兇手找借口将鸠谷先生約到觀景台,趁他不備将他推下去,在他頭朝下翻倒時,抓住他的腳踝将他頭部按進水裡,直到他嗆水溺死後把他丢到了海水裡。
“中間他掙紮得非常劇烈,但由于是倒着浸入水裡,沒有着力點,他的掙紮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而讓他溺死得更快了。鵝卵石地的大片水迹就是他掙紮時攪上來的水花——同時也把兇手的衣服打濕了一大片。兇手抓着被打濕的衣服迅速跑回酒店,但還是有水迹留在了路上,她也不得不回去換一身衣服……”
“真正的兇手就是你,依田百合!”
“晚上領胸針的時候你還穿着過膝蓋的長毛衣,現在你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了短毛衣和半身裙。那套被打濕的衣服你應該馬上就換下、丢進客房的洗衣機了,但臨時停電讓洗衣機程序中止。
“隻要供電恢複後,通過停電時間和程序的剩餘時間就能反推出,你是什麼時候把長毛衣丢進去洗的——現在,依田小姐,你可以解釋一下你本該在後台準備空箱變活人的魔術,為什麼會突然跑回房間換衣服和洗衣服嗎?”
當偵探指出她的名字時,依田百合就睜大了眼睛,瞳孔震顫。此時此刻,站在依田百合和沼田俊夫中間的潤田佳子先一步崩潰了。她雙手捂住臉,蹲在地上大哭起來,“都是因為我……”
“鸠谷佑輔那個可恨的富二代,他要挾我做他的情人,不然就要曝光俊夫的魔術秘密。他還說如果我同意,他可以給俊夫更多的機會和資源……魔術師本來就賺不了多少錢,俊夫也不算有名氣……我就同意了。都怪我……”
沼田俊夫蹲下身,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精心修剪的小胡子遮住了他緊抿的嘴唇,他平靜說道:“你是為了我,不怪你,已經結束了。”
兩年的時間,依田百合看着兩個同伴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她也沒有一天能自在開心。她仍舊站着,神情悲傷,喃喃說道:“好懷念以前的日子……雖然貧窮一點……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快快樂樂……”
柯南已經從餐桌下走了出來。雖然潤田佳子的哭聲很悲恸,雖然另外兩人的表情也很難過,但他還是想說:三個人一起?快快樂樂的?這屬實有點難以理解。
不知道什麼時候,失蹤許久的安室透走進了唯一還有光亮的餐廳。旁觀完精彩的破案後,他想,毛利老師的水準還是一如既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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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海棧道上一片漆黑,旁邊密林幽暗。照亮前路的低矮石燈也熄滅了下去,一切都黑暗而寂寥。
潮濕狂風冷冷吹來,呼嘯着吹過樹叢。肉眼看不清的樹枝、草叢、蟲子在風中搖晃呼叫,發出哀鳴似的嗡然低語。風聲一過,海浪更加洶湧澎湃,爬行動物在細細攀爬的窸窣聲音蜿蜒而上。
海岸線在這裡凹陷進去,這是島上人工飼養海豚的地方,這會小動物們似乎有些不安,頻繁而激烈地跳出水面。矢内元司站在小木屋旁邊。他對黑暗中潛藏着什麼樣的威脅一無所知。
隔着海水隐約能看到對岸陸地的燈光。島上的變電站一爆炸,棧道上的路燈接連熄滅,如同被施加了黑魔法。黑色西裝将他的身形完美隐藏入暗淡無光的夜裡。
平靜夜風中劃過一道微不可聞的輕響。
隻需要手指輕輕施以壓力。如影随形毫不遲疑。黑暗中的危險噴湧而出,似閃電迅疾。今夜的戰争已經打響。
矢内元司的左胸膛被什麼東西鑽了過去,腳下一空,他向前撲倒。冰冷漆黑的海水接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