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楚雲照将所抓的老翁提審問道:“你女兒的事,本官可暫不追究。但沈司淩之死,本官不可不查。近日這沈娘子可見過哪些人,又與何人有所通信?”
沈父聽了楚雲照此話,像是那打焉了的絲瓜,幹巴巴的:“大人,草民已是死罪。但求大人取我一命即可,放過我那苦命婆娘和孩子。”
楚雲照面色嚴峻,語氣淩厲的問道:“你如實回答問題即可,近日這沈娘子可見過哪些人,又與何人有所通信?”
沈父佝偻着腰,雙手握于腹前,像個枯樹枝一樣歪着腦袋站着:“沈娘子與草民一家居住一年時間,未見一人。書信交流則有三人,一是杭州千音畫坊的坊主柳千音,二是千音畫坊教習肖玉歇,三是她定親的泸州郎君張山秀。”
楚雲照又問道:“這柳坊主與肖教習,你可知是男是女?又與沈司淩有何關系?”
沈父歎了一口氣道:“這柳坊主是女子,她乃是沈娘子摯親。這肖玉歇隻知是個男子,與沈娘子有些師徒情分。大人,草民知道的都已說了。”
楚雲照點了點頭道:“你與沈娘子如何相識?”
沈父撲通一下跪了下去,對着楚雲照磕着頭說道:“大人,都是草民鬼迷心竅。懲治草民一人足以。莫要在連累草民的妻兒了。我都說。”
楚雲照望着沈父皺了眉頭,沈父繼續說道:“草民命苦,家中本繼承了幾畝良田。可我先前三個兒子都病逝了,獨留一個女兒。有一富商要草民賤買田地,草民不允,他便買通官員又欺辱我,後不堪騷擾買了田地,卻又說那些田地還是我的,要多交稅。實在是拿不出來,草民女兒便想上街賣了自己為我交稅。”
沈父說道此處扇了自己一耳光,又用着嘶啞哭腔繼續說道:“索性遇見柳坊主家中小厮,賣下了草民女兒。他将草民女兒帶了回來,稱隻要用我女兒的名義出嫁。待事成,便為我們在城中置辦房子,做些買賣生活,草民女兒還可留于身邊。”
沈父邊說又笑着擦了擦眼淚:“之後解決了草民麻煩。将草民一家安頓在城中。這沈娘子也是一個善心之人,對草民夫婦也是尊敬,小女也與她情同手足。若大人能抓住殺沈娘子的兇手,此番死了也是無憾了。”
楚雲照說道:“你且先退下,待有需要時再來審問。”
楚雲照示意一旁的衙役将人帶了下去,又歎了一口氣,向椅子靠了過去。輕笑了一聲,心中想道:“都說時态安甯了,我看如今洶湧的很。這拐賣人口,替代戶籍的怕是海了去了。”
感慨一番後,直起來了身子,讓兩位衙役去查近日客棧酒樓,尤其是可有些外鄉來的又頗通曲藝的。又派了兩位衙役去沈父老家探查一番,所言是否有虛。
又寫了一封文書,希望縣令可派人去杭州千音畫坊查查肖玉歇,若是在畫坊便帶回。若不在便查他的來頭與畫像。再問問這千音畫坊的坊主知道此事是何反應。
辦了這些事,見天色要亮。便覺得不必回去了,便想去庫房查看一番有無相似的案件。走至庫房見房中也有燈光,便問門口護衛:“屋中是何人。”
護衛行禮答道:“是祁娘子,昨日你們回來便在此處了。”
楚雲照心中一驚,心想道:“莫不是也在此處熬了一宿?”
如此想着,他便輕聲敲了敲門。聽見屋内有祁多兒問道:“是何人?”
楚雲照才将門推開,走了進去問道:“你怎得不回去休息?何必急這一時?”
隻見祁多兒在書案前寫着記錄,左側胡亂堆疊着一些卷宗,右側則堆疊整齊得幾小堆卷宗。
祁多兒起身答道:“總覺得心中慌亂,便來查些卷宗。”
“那你昨日可有何收獲?”
祁多兒眼中泛光似得,從右側取了一宗記錄遞給楚雲照說道:“收獲異常之大,師哥,你且看此案。”
楚雲照接過卷宗,見上述所寫。“大榮建昌二年七月初七,四十五歲女子擊鼓鳴冤。狀告自己婆婆将自己女兒賣了。後查實女兒三月前遠嫁她鄉,是為思念女兒所導緻的失心瘋。”
楚雲照皺着眉頭問道:“此案有何獨特之處,是何讓你覺得收獲頗豐?”
祁多兒指向地上其中一疊書卷說道:“此處有二十來例人口案件,其中有一半。皆是女兒走失或被家中之人發賣了。且皆是說女兒早年便已出嫁,擊鼓鳴冤之人也得了失心瘋。”
楚雲照冷哼了一聲說道:“這倒真是稀奇又可笑,這記錄案卷之人倒是真不怕後人懷疑。”
祁多兒望着楚雲照,輕搖了一下頭說道:“你看這個又,若不是這個又我也不會找出這許多卷宗了。此人不是不怕後人懷疑,是怕無後人懷疑。”
楚雲照望着那個“又”喃喃念了幾遍後說道:“望我們可莫要在又上續又了。”
祁多兒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
半月後
前去杭州的衙役将肖玉歇綁了回來。柳坊主也跟了過來。肖玉歇被衙役一把推倒在了地上,雙腿發抖卻又面色狠厲得看着楚雲照。柳坊主在外堂由兩個侍女護着冷眼看着肖玉歇。
去杭州的衙役向楚知求說道:“大人,此人在案發期間确有離開千音畫坊。已派人拿着他的畫像去各個客棧酒肆詢問一番,是否曾留宿。”
楚知求看了眼柳坊主後厲聲問向肖玉歇:“你可知将你綁來是何原由?”
肖玉歇哼了一聲說道:“既然被你們發現了,那我認栽。”
“你這是承認了沈司淩是你所殺?”
“是,那又如何。”
“将你如何殺害沈司淩的過程如實交代。”
“我翻牆進了她的屋子,就用麻繩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向要伸手将東西打碎吸引外面的人進來。我就又把她連人帶椅子将後一拉。她夠不着,我從銅鏡裡看見她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可是美急了。”
肖玉歇說後,又望着柳坊主哈哈大笑了幾聲。柳坊主氣急,渾身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