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着對方的長輩繞道走還真有做賊心虛感。朱妏妏一想這話有理,坐在沙發上又欠缺禮貌,和蔣鶴賢一塊下去迎接更是不妥,她轉眼遛進小小的廚房間洗碗掩飾局促。
不料門鈴叮咚叮咚地催促他們去開門,蔣鶴賢套着外套走出卧室。
外邊的蔣姑媽拎着小提包,朝打開的門内望了一望頓失進門的想法:“你這地怎地這麼寒碜,我就不進去了。我到這辦護照,順便看看你,你爺爺托我給你拿一副相框遞給你,誰是你爸媽年輕的照片,他怕丢了,還是放你這省心方便。”
蔣鶴賢大敞着門,背倚靠門闆兩手交叉抵胸:“您這話說的,我這地小了點,但也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什麼高貴的人不能進啊。”末了緩和地笑笑,邀請她進屋,“姑媽,你不坐坐喝口茶?”
蔣姑媽念他還講點禮數,臉色稍緩,語氣也多了幾分家常的戲谑:“我還不了解你,這話不就是不想讓我進,我才懶得髒我的腳。”她朝裡頭一瞧喲了一聲,“有位姑娘在呢,那我還真得跨進門瞧瞧了。”
朱妏妏擦幹手心手背的水,忙回身和門口的婦人招呼。
蔣鶴賢卻已經把人攆到門外,說:“你别給人壓力了,是我的同學。”
屋裡一時又隻剩他們男女二人,蔣鶴賢關上門,解決了一樁煩心事似的撫額長歎。
朱妏妏瞧着姑侄倆的相處有趣,覺察他連親人的相處都不甚熟絡,站在原地頓了會兒,假裝無事地拎着包也準備走人。
蔣鶴賢送她出去,順便拿着地上的垃圾袋一塊下樓:“這回我向她介紹了你,以後電話裡就能解釋你是何人了。你不要見怪,我姑媽自幼是不太有邊界感的個性,這回說清楚好比她一個人瞎琢磨的好。”
朱妏妏望着電梯下降的層景,一時心裡撲通跳。
她當然不敢多想這是介紹親眷,嘴上平靜地哦了一聲:“是的。你姑媽看着好生年輕。”
蔣鶴賢瞟她一眼,伸手按了朱妏妏眼前的停止鍵,為防電梯繼續往負一層走:“她要是個自力更生的女強人,現在看我這副懶散樣肯定哪哪不得勁。得虧她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凡人,我爺爺再對我失望,頂頭還有她這位大小姐,我這點微不足道的成就也夠我免去他的失落了。”
朱妏妏思忖這話中有話,當下顧不得深思回了句:“抱歉,我按錯了”
蔣鶴賢一時半會沒有吭聲。
蔣家的七彎八繞顯然比朱家複雜得多,朱妏妏不敢深究更不願多問,人與人相處最忌諱的便是橫插一腳。
她與蔣鶴賢的相處如此,與劉娉語的日常交流更不敢急于求成。
她雖然沒有此間的經驗,然而從日常父母交流職場心得裡也能窺見一斑,友誼和愛情都是需苦心經驗才可長久的感情,與其追求感情的濃度,不如費心将它的保質期無限延長。
回到學校朱妏妏經曆了一陣兵荒馬亂,幾日後高中同學來此遊玩,朱妏妏當做導遊陪同她們吃喝玩樂。
高中的閨友來此的第一目的當然是掃蕩各大奢侈品商場。
夜晚七八點夜才剛深,而大街小巷的市民才剛酒酣飯飽在外邊遊蕩。
華燈初上的城市漸漸揭露它的真實面目。有醉酒的年輕人匍匐在地鐵口外的欄杆,嘔吐不止。
朱妏妏送朋友回酒店,出門便正對着商場幾個雕金大字。她正準備回去,後邊傳來一聲熟悉的驚疑:“你是……鶴賢的同學?”
朱妏妏的驚訝一點不比蔣姑媽少。蔣姑媽身着時髦,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卷成複古的波浪卷,她挽着朱妏妏的手上下好好打量一番道:“剛剛在商場我就瞧見你了,不敢多問,看你身邊有朋友。我眼力見不會錯的,果然那天是你。”
朱妏妏不失尴尬地笑了一下,更怕她嘴裡下一秒冒出驚心膽戰的話語,比如女朋友這類讓她無從回應卻又心生歡喜的詞語。
蔣姑媽熱情洋溢地拍着她的手,唠叨蔣鶴賢是個慢熱的男孩子,他倆是高中同學難怪比一般人親近些。
“我就知道,鶴賢眼高于頂的,性子又悶,看上的姑娘總該是活潑開朗大大方方的。你倆做朋友不錯,性格相似,都文文靜靜的。”
腦中的白霧似乎是被清風徐徐地吹開。朱妏妏凝視着蔣姑媽的的手,餘光瞄到她在摩登時尚的婦人身旁微不足道的模樣。
蔣媽近來春風得意馬蹄疾,交到手的男友非富即貴,如今遠赴西海岸去享受熱浪陽光,遊輪渡船金灘沙浪。
朱妏妏不難聽出她話裡深意,最擅長在促狹的環境保持鎮定的她,迎着蔣姑媽劃出了淺淺的一抹微笑:“我知道,蔣鶴賢也幫我不少,我挺感激他的。”
她忽然明白蔣鶴賢為何要特意與姑媽介紹她一舉。蔣姑媽若真将她誤認是蔣鶴賢女友,恐怕自己的身家底細,都被扒個一幹二淨。
回到宿舍,朱妏妏發了條短信給蔣鶴賢:“謝謝。”
蔣鶴賢許久才回:“我姑媽的性格我也不喜歡,為免影響到你,我事先警告她。”
朱妏妏盯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機窩在心坎,回道:“你怎麼知道我講的是這事。”
蔣鶴賢說:“依照你的性子,若是有事相求後的感謝會更詳細闡述。如今沒頭沒腦的隻一個謝謝,我自覺對你的幫助不多,思來想去能想到的也隻有這樁小事。”
朱妏妏感歎:“蔣鶴賢,你可真觀察入微,誰做你的女朋友那可真要被你吃得死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