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開始,朱家老宅熱鬧非凡。
趕着趟兒來賀壽的鄰裡街坊數不勝數,特地從酒店請來的大廚,更是忙得腳不沾地。朱父朱母都奔波在你來我往的人情客套,幾個姑姑嬸嬸放下切好的瓜果糖盤,被一哄而上的小表弟吃個幹淨。
表姐揪着小表弟的招風耳,語帶威脅:“再明目張膽地偷吃,待會你上台吹笛子,給奶奶祝壽。”
小表弟一聽表演節目就嗚嗚咽咽,扔了瓜果一個勁往媽媽懷裡躲。
朱母把兩個不省心的姐妹倆揪到一邊,小聲說:“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欺負弟弟,羞不羞。說出去誰敢信你們兩個姐姐的學曆。”
朱妏妏和古靈精怪的表姐自幼親近,沒少跟着年齡大的姐姐狐假虎威。
幫表姐在朱母跟頭打了掩護推着她坐沙發,朱妏妏自個就和表姐去院子,看小舅放煙炮。
這回小表弟還來鬼鬼祟祟地偷玩,輪到朱妏妏不放過他,揉搓着他頭發玩弄道:“你作業寫完沒,沒寫完不許出來玩。”
小表弟飛得跟箭似的撲向小舅。
小舅被這沉甸甸的炮彈吓得連退幾步,而後點了點他額頭:“你兩個表姐說的對,把作業交出來給她們看看。”
小表弟兩隻眼淚汪汪的,表姐和朱妏妏打了個眼色,又異口同聲地威脅:“這麼大好的日子,表弟這麼乖,可不能哭啊。”
朱父拿着兩隻紅包走到院子裡。小舅說什麼也不肯收,兩位大人如此這般推推搡搡,最終以小舅滿臉難為情的笑容,感謝着收下了。
表姐和朱妏妏躲到閣樓的天台吹風,她瞅着朱妏妏的臉:“今天氣色這麼好,還有心情化妝。”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早一大早接到蔣鶴賢來電後她就止不住的笑,這會也洋洋得意地一挑眉:“你媽媽早上就誇我了,我這化妝技術沒白學。”
表姐揪着她小鼻子:“小臭屁孩,你不化妝也夠漂亮了好不。”
滿屋亂跑的小孩子組成了歡聲笑語,坐上堂的奶奶樂開了花,在朱母和姑姑們的幫助下穿得端莊紅豔。
朱母回頭一瞧和表姐躺一塊看電視的朱妏妏,低聲呵斥:“妏妏,過來幫忙洗菜。”
朱妏妏隻得起身去拿砧闆和菜刀,一邊的姑姑驚訝得嘴巴張開:“妏妏都會做菜了?”
朱母笑笑:“她口味挑,吃不慣學校食堂的菜,反而慢慢自己習慣了做菜。我們也随她去,妏妏從小就懂事放心,回來也常跟着我們家阿姨給我們做菜。”
朱母素來不放過任何機會,明裡暗裡地擡一通朱妏妏,又不會讓其他女眷反感。
朱妏妏從中也學到不少說話之道,拿着個西紅柿切開:“表姐小時候就帶我做菜,我就起了點興趣。”
嬸嬸一聽喜笑顔開,也跟着誇了幾句女兒的好,卻又歎氣:“她和她男朋友平常就愛吃點面包果醬,兩個怪人。那哪吃得好?”
接着不可避免地提到朱妏妏談男朋友了沒有。
朱母瞅着朱妏妏神色不善,嘴上溫溫和和地替女兒辯解:“阿姐,你知道妏妏的性子,她中學起就不懂情情愛愛的,隻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太乖了也令人發愁。”
朱妏妏唯恐兩人當着自己面大吐金言,趁自己沒感到尴尬,趕緊溜到了外邊沙發。
父親正和小舅聊小表弟未來出國的事,無疑心底的傷疤被揭開,正經威嚴裡透着絲絲難以掩飾的遺憾,又怕自己的無能被人瞧出,強裝風輕雲淡:“還是你們那好,買兩套房子還有餘錢送孩子出國,我們這在市中心一套房子買完,人就累個夠嗆了。”
那小舅忙點頭稱是,口裡恭維:“你們要買市中心的房了?”
朱父沉吟才道:“以前是有打算,可是……你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回頭瞄了眼朱妏妏,“怎麼今天一直抱着個手機看不停。”
表姐從電視上挪回眼,瞟了眼朱妏妏的手機,低聲湊近問:“等人呢,緊緊盯着時間不放。”
朱妏妏借着上洗手間的功夫,給蔣鶴賢打了個支電話,對方沒接通。她愣了愣旋即調整心态,心想早晨連地址都發了不會有差池。
這麼一等就等了一上午。
奶奶接受了四面八方的慶祝,高興得滿臉止不住的笑意。
朱母看了暗想,老人家嘴上嫌鋪張浪費,可心裡總期待着兒女們的一片心意。
下午大夥兒湊在一塊打牌開麻将,朱妏妏乘午睡的名頭去屋裡睡了會,感覺越睡越冷,起來調了調空調,才發現壞了。她把朱父叫上來維修,腦海中霎時間穿梭過在學生公寓修空調的畫面。
朱妏妏樓下也是越坐越冷,裹幾層被子都暖不起來的寒意。
朱母拿手貼了貼朱妏妏額頭,找來溫度計還給她量體溫,怪道:“都正常啊,怎麼一個勁喊冷。”
朱妏妏趴在她懷裡哼哼兩聲,坐直以後準備發條長短信給蔣鶴賢。還沒措辭。聽朱母挑着她下巴問:“你老實跟媽媽說,你男朋友對你好不好。好的話,照你的個性早就帶回來跟爸媽看了。”
朱妏妏有點煩躁,但又不想沖着無關人士撒氣,撅着嘴巴垂眸說:“我哪裡承認過了。”
朱母危色地拉她起來,正想好好跟朱妏妏理論一番,談戀愛不能胡來。
朱妏妏何嘗不懂這道理。男女之間所有的犯錯都要女方承擔責任,被人戳着脊梁骨說女海王的更是大多數人的偏見。
朱妏妏聽本校鄰校的八卦新鮮事太多,這時既不倔強也不違拗地嗯了一聲:“我知道的。”
小表弟蹦蹦跳跳拿着一袋糖過來,笑嘻嘻地仰卧在朱妏妏膝頭:“妏妏表姐,外面有個很帥的大哥哥找你。”
朱母來不及站起來跟她一塊出去,就見朱妏妏套上拖鞋,一溜煙跑沒影了。
朱母摸摸小表弟的頭,輕聲問道:“這是那個大哥哥給你的呀?”
小表弟吧唧吧唧吃糖,一派天真無邪的稚嫩嗓音點頭,順便補充這糖果甜而不膩,真好吃。
朱妏妏來到門口時,已經一眼瞧見筆直立在車邊的那男人。
她提着一顆緊張不安的心髒,邁着期待即将成功而虛軟的腳步,直至走到那男人近前。
男人才像剛瞟見她,把煙掐滅了,把車裡的兩大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她:“給,我媽說你奶奶今天大壽,非要我路過的時候給你們帶兩大袋來,以表心意。”
朱妏妏靜默地瞧着他遞過來的手,簌簌的煙灰落在他的大衣上,低頭幾秒鐘。
她再擡頭的時候已收拾好了得體而禮貌的表情,笑了笑說:“你何時也開始抽煙了,是不是考試太多,壓力太大,要借此排解。”
談言民和她并排站時更顯得朱妏妏的纖瘦。
“你還真說對了,周圍人都開始抽煙了,我也不趕快跟着時勢學起來。”談言民瞟見朱妏妏身後不知何時圍了一群親戚,都向他們倆人這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