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程遠穿着白襯衫,下配黑長褲,鎖骨的領口特意解了兩顆,聞言笑得輕松得意:“我好不容易來s市一趟談生意,你還這麼口不留情。”說着終究湊近點低聲問,“劉娉語和你還有聯系麼。”
朱妏妏冷冷地說:“你還好意思提她。”
楊程遠笑:“我怎麼不配提了,前幾天還在一個飯局上看她猛灌酒呢,沒我她早歇菜了。倒是你和蔣鶴賢才真正老死不相往來了吧,你們兩個都是清高裡骨子倔的,哪方不低頭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朱妏妏比起以前,到底多了幾分知性成熟。
現在也是拿眼瞅着楊程遠,有着都市女青年最常見的冷淡疏離,和高傲清貴。
比如她心裡有氣,但面上仍會微笑以對。
給對方三分薄面的同時,态度倨傲,總之一句話,比從前疏離了不是一點點。
“不知道說你天真還是傻,這世上哪來那麼多死守愛情不顧生活的爛漫女孩。你以為所有人都該繞着所謂的愛情原地踏步,實際我們都不是木偶,所以從來不會被操縱着原地不前。”
接下來,朱妏妏坐在餐桌前退訂半份餐。獨自細緻而耐心地吃完自己那份。
途中接到劉娉語放她鴿子的電話。
朱妏妏也沒拆穿她是刻意躲避楊程遠的謊言,毫不在意的和她說說笑笑,并約下次見面。
快回家時,談言民說他來接她,電話裡徑直問:“你現在在哪。”
朱妏妏有些疑惑放下刀叉問:“怎麼了。”
談言民隻管走到了辦公室外的廊廳。回頭瞧眼還坐在外間叫号廳複診的朱父,言語稍稍停頓,躊躇了下便道:“你爸爸一個人來挂專家門診的号,我正好給老師送一份病曆,這會看見他,不知道是為何事。”
朱妏妏頓生不好的預感,喉嚨一哽,一時之間周遭亂糟糟的杯盞盤碟聲全部消失。
她難得出門在外,卻發生了這種事,懷着沉甸甸的心情馬上自報地址。
她喝點最後一點果汁,鎮定心神說:“謝謝你。”不知道朱父瞞着她們偷偷去醫院檢查是為什麼,難道他近來唉聲歎氣,是因為身體不舒服。
一直以來,她和朱母太習慣父親的作風,反而昨天餐桌上疏忽了他異常的落寞。
談言民插着兜,目光筆直地望向遠方連綿的雲層:“應該沒什麼大事。不過你們确實要注意,一般病後超過十年的患者,要麼放松警惕要麼太過緊張,總會有反反複複的複發。待會我幫你們先問問關注伯父的情況。”
朱妏妏說:“好,面談吧。”
朱妏妏沒有在餐廳久坐,喝了半杯水。一聽到談言民的來電就下樓,剛坐進車子系安全帶。
談言民戴着遮擋太陽光線墨鏡,朝她往另一方交錯開過的車司機點了點下巴,問:“這人是誰,一直瞧着我們兩個看。你們認識麼?”
隻見車子兩端戲劇性地緩緩擦過,楊程遠朝她打了招呼,而後緩慢升上車窗。
窗玻璃隻剩映着朱妏妏沒有波瀾的一張臉,她這會扭過頭,說:“從前的同學,已經好多年沒聯系了。”
談言民依舊沒有印象,但他本也和朱妏妏初高中都分在異班,并不深究地點點頭。
依照談言民的話來講朱父的病情,維持得還算不錯,但确實到了極為重要的節點階段。
他一下車便點了一支煙抽。
一隻手還撐着車頭背靠在那,談言民低頭深思:“過幾天我帶伯父見見我們院最權威的腫瘤教授吧,其實這幾年醫學也還在進步,而且醫藥研究先進發達,比起以前還有更多預後治療。”
朱妏妏嗯了一聲,不覺從胸肺裡深深吐出口氣。
擡起眼剛有些走神,隻見談言民低頭非常專注地瞧着自己。
“你在想什麼呢,我問你話都沒聽見。”談言民說起這些,語氣也是溫和裡透着嚴肅。
自然而然讓聽者信服依賴的可靠感。
朱妏妏輕輕笑了笑,斂起眉目再問:“你問了什麼。”
談言民把門拉開,說:“我們先進去吧,外邊要下雨了。”
然後無比專注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她,“我問朱伯父以前的主治醫生是哪位?”
朱妏妏回了回神,便哦一聲,聽見自己清楚了然地回他:“蔣爺爺。”随後報了大名說,“是我媽媽以前的一個老師,也是腫瘤科專家。”
談言民不掩訝異。
這是個經常被他們老師也提在嘴上的祖師級人物的醫學大家。
可惜蔣醫生去世多年,他也沒受過指點。
此後朱父被談言民帶着私底下全身檢查了一次,回來便喜開顔笑地對談言民贊不絕口,并大談這男人品性才貌都甚好,他做了女婿,可謂他們全家以後都方便不少。
朱母更是說:“你爸爸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還不是被病吓得。以後有民民在,我們兩個也有個罩應。”
這朱妏妏反駁不了,就隻聽着沒再發表負面意見。
朱母又推推她胳膊:“下次你談阿姨來家裡吃飯做客,你該改口了。”
朱妏妏說心裡不動搖是假的。
今天她見朱父從談言民車上下來,整個人煥然一新似的直樂。
和前幾天腳步虛浮面色蠟黃的憔悴截然相反。
朱妏妏這時聽着朱母的諄諄教誨,不免問了句:“改口叫什麼。”
朱母笑道:“叫媽呀。還能叫什麼,你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