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靜靜的清吧,人語低微,二人沒聊兩句便達成共識。
勞律師是個臨近六十而依舊風姿綽約的成功男人。
也很奇怪蔣鶴賢這些年的堅持,從他中學到大學聯系不斷,乃至肄業了也還去各大營業廳蹲點。
勞律師不止一次感慨:“你一個一點沒人保護的年輕男人,也敢全國各地到處亂跑,暗中調查。膽子可真大,運氣差點,幾條命都不夠你造化的。”
蔣鶴賢仰頭也喝了口冰酒,突出的喉結一動,就将酒液灌入心肺。
沁入胸肺的滋味别提多舒爽,他的音調也懶散了不少:“這是我爺爺的心結,也是我的執念。可惜他沒來得及看到元兇伏法。”
當年蔣鶴賢父母被判自發性的車禍身亡,勞律師跟了全程,也沒調查出個所以然。
沒想到蔣鶴賢孜孜不倦地找了十年,挖掘出當年在父母出事前,有位大來頭的涉黑之人和兩方會撞的那頭司機有争執。
蔣鶴賢端起杯腳,徑自和他碰杯。便漫無邊際地看着台上正盡興的樂隊,沒一會便沉迷進那鼓點而微微擺動。
勞律師甯願瞧他陶醉,也不想看他背着父母車禍案的壓力終日奔波,說:“我會持續跟進這個案子,直到那間接犯案的元兇坦露真相。”
蔣鶴賢點點頭道:“我爺爺死前就留了這筆訴訟費,我每個月會定期還付。”
勞律師一談錢本該是興奮來勁的,可對象是沒正經工作的蔣鶴賢,他有時想着做做慈善幫他翻了舊案。
但一覺醒來,從利益的出發又不容他感情用事。
平日蔣鶴賢當面提了,他才擺擺手,客套兩句:“哪用得着啊。”
蔣鶴賢了解這一毛不拔又重情重義的律師。和他深交,最好要把錢分得清清楚楚。
當下他聽見勞律師的話一笑。
勞律師又敲着桌子說:“你這些年不快樂,鶴賢。我都沒見你怎麼發自内心的笑了。還沒忘記你以前那女人麼。”
蔣鶴賢接連幾天,從身邊人那聽見朱妏妏的相關名字。
他自己覺得平常提起的頻率不多,偏偏這群人一個賽一個地比他掌握得清楚朱妏妏的去向。
那張初雲的小道消息廣泛之遍布各地,不用多說。就連遠在外邊的勞律師,也略有見聞。
蔣鶴賢剛開始還覺怪異,聽得時日一久便不再阻攔,當個舊聞聽也沒必要太應激。
反正這些人,認定他死在情傷裡走不出來。他幾次擡眼想反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自證反而說明他心中有鬼,不如任其自然,漸漸淡了也就不再聽到朱妏妏名字了。
蔣鶴賢這會忽然被勞律師這麼一調侃,一時表情也擺不出好的來。
眼眸低垂,手指關節靈活而巧動地玩着杯子。
“我這剛被她當事人奚落了幾次,見幾次就被擠兌幾次。也隻有你們看客的覺得我倆在玩分分合合,是麼?”
勞律師也聽不出蔣鶴賢是不是有抵觸心态,不禁凝神看了看他的神色:“難怪你這心情不大好,連那群人落網也沒多高興,原來情場不順。”
蔣鶴賢擋着他還要倒酒的手:“你們說我就說我,總拉無關人士進場,還躍躍欲試地想猜她的心情怎麼着。”
勞律師說:“我可沒,你這話說得耐人尋味。難道也有人和我說了同樣的話?”
蔣鶴賢素來知他嘴巴牢靠,不會洩東洩西,而且律師這一行都知道該說什麼。
這幾天舟車勞頓,加之精神不濟,他哈欠都打得慢慢的。喝了幾杯就困意上襲。
含着眼皮像認同了勞律師的話,他就那麼輕輕點了點頭:“這人嘴上雖然也有個門把,但比你還會唠叨。有時候我特别想跟你們說,我也不是什麼情癡,十年過去了還玩念念不忘的戲碼。”
勞律師樂笑了,他是那個倒時差的卻精神十足的男人,“你這麼說我感興趣了。”
蔣鶴賢瞟了他一眼:“勞律,你以前當離婚律師的吧,一說起感情生活就來勁。”
勞律師直笑:“我還真不是,就對你這人的情感經曆有點興趣。讓我來猜猜,你朋友肯定說你分手後仍有恨意?”
蔣鶴賢結賬的手停住。
看着酒水單上的一列名字再買了一杯,轉而把手肘撐着高高的圓形桌。他說:“你怎麼知道。”
勞律師吃了顆花生米,并不急着作答。
他嚼碎了才說道:“你這人平日都如一陣輕飄的雲似的,沒個七情六欲,太神秘也太封閉,看似聊個不停但聊完會讓人覺得空虛。唯獨談起那女人吧,你有點活過來的味道。”
蔣鶴賢看着勞律師:“我什麼時候和你們談她了,我怎麼沒感覺。”
勞律師說:“瞧,你這怨氣滿滿的,可不像平日什麼都不在意的你。”而後一頓,“但怎麼說,我不看好你們再續前緣。”
勞律師在國外見過朱妏妏一回。
那時朱妏妏随她的團隊出去講解産品理念,确實是位漂亮優秀的女孩。
不怪蔣鶴賢和朱妏妏當年如膠似漆,連他偶爾回國,都要蔣鶴賢忙裡抽身。
蔣鶴賢覺得這話好笑。
等酒保上了那杯剛點的調制雞尾酒,喝了一口也沒嘗出區别來。
他意興闌珊說:“我和朱妏妏,誰也沒想着複合。更何況她快有自己家庭了。”
勞律師半是驚訝,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你倆就不适合。我想她的對象必然是我這種精英人士,你别這麼看着我,哪個女孩子不想找有穩定收入幹淨工作的丈夫,你自己好好想想,單着舒服談談戀愛也就罷了,成家這事少想,真不是你這性子能考慮的。最後苦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