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妏妏想起他那天糊滿眼睛的血,心頭仍是一陣後怕。
朱妏妏手腳麻利地收起醫藥盒,瞅着蔣鶴賢愈合的傷口。
她把紗布重新封纏,仍舊斂眸:“差不多接下來不用忙着去醫院了,你在家自己小心注意,勤消毒勤換布。”
蔣鶴賢并未接她刻意想劃清以後界限的話語。
他盤腿,坐在柔軟寬大的沙發墊上,也不吭聲。這會子将面前的一根棉簽精準扔進垃圾桶,看着朱妏妏:“你以前就這樣,每次有點小性子,都不直接說,喜歡讓我猜。”
朱妏妏略微鎮定腦子裡那根隐約抽動的腦神經。
她努力壓着聲線,保持理智,聲音聽着格外冷靜:“以後少提從前的事吧,我都往前走了。希望你也向前看。”
蔣鶴賢竟然沒跟着她的思路走,而是顧着自己的心意說:“你不覺得這話奇怪嗎。既想維持分手後還能說句各自安好的禮儀,又想從此不再碰面,躲得越遠越好。”
朱妏妏覺得他用“躲”這詞刺耳得很。
她不覺蹙眉說道:“你如果和我想法一樣,我也不會這麼避之不及。”
蔣鶴賢站起來攔住了她要出門的去路,又是那一天的舊景重現。
這一回,他提起朱妏妏耿耿于懷的所謂“女朋友”時。
蔣鶴賢語氣淡然裡,丁點不掩飾不悅:“不就是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是位女人麼,我現在完全可以給你打回去,你看看是誰。”
朱妏妏一口冷氣倒吸上頭,更想撥開他的手朝外走,可想想憋屈至極,不想就此落荒而逃。
她握着門把手微微地抖,反而一回頭迎面而上,道:“你能别這樣嗎。”
蔣鶴賢靠在門闆上,頭輕輕歪着瞧她:“怎麼樣。”
他依舊保留當年還是情侶時的态度。
那時一頭紮進去沉迷不醒的他的調情口吻,現今聽在耳朵裡分外讨厭。
朱妏妏沒忘記,重逢的那日他臉色多麼不好。連以前被她暗暗羨慕的唇色也沒多紅潤。
整個人浸泡在酒壇子裡似的泥爛,和周遭頹廢幽暗的環境如融一體。
朱妏妏長長地倒抽一口氣,緩緩地吐了出來,以此來環緩解手腳心頭的悸動顫栗。
“我不知道你想玩什麼,但我和你明确說過了,我有個已經在談婚娶的男性友人,你也有女友了,我們彼此都對過去那段歲月閉口不提,不好麼?”
蔣鶴賢的眼眸本就黑深,細細一眯縫。壓迫感就鋪天蓋地地湧來。加之他的逼近,悄無聲息中有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朱妏妏又一次被退在門闆上。
蔣鶴賢伸手從她兜裡把手機掏出來。
朱妏妏一副貓被踩到尾巴,隐私遭到侵犯的樣子,強烈地奪了過來:“你幹什麼。”
蔣鶴賢薄唇抿在一起,微微下垂,總是皮笑肉不笑的他徹底不笑的時候,周身的氣場都顯得不一樣了。
他舉高雙手,把她的手抓門上,說:“我不想讓你結婚,這個答案你滿意了。”
朱妏妏聲音緊促,胸脯急喘:“你就這麼看不得我過的好。談言民他有工作,有前途,你有什麼?”
蔣鶴賢輕笑了一聲,靠近在她的眼前,問:“我也想問你對我有什麼了解。你單方面地對我産生了幻想和期待,又把我踩得一無是處,僅僅因為我達不到你心目的标準麼,那你為什麼不去禍害一個計算機程式人,而要來傷害我。”
這一瞬間,朱妏妏感到這幾個月來的一切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她躲他躲得心慌意亂,而蔣鶴賢則像獵人搜捕勢必落網的獵物一樣,緊抓不放。哪裡是舊情複燃,誓死不休。
明明他這些年恨自己恨到了骨髓裡。
認為她這傷害了他的罪魁禍首要受懲罰。
當初先表白的是她,先耍小心機的是她,先将他架在高位子的她。
最後見他一步步脫離自己的想象,而産生失望離開的也是她。
蔣鶴賢就這麼輕飄飄地把這些年的糾結抛在地上。
将他的傷口血淋淋地鋪陳給朱妏妏,看個一覽無餘。
蔣鶴賢把自己手機解鎖了扔給她,下巴微擡,眼神倨傲:“你就因為那天派出所的一面之緣,認定那女人和我厮混,甚至不問問我為什麼出現在那裡,直接把我納入和混混稱兄道弟的行列。我能直接說我這些年一直單身沒有一個女人,我的感情赤裸而單純,你能嗎?”
朱妏妏臉色慘白,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氣血而蹲倒在地。
蔣鶴賢依舊居高臨下地守着出入的門。
他低頭對她說:“我确實不想你結婚,那又怎麼了。我不想看第二個像我一樣的悲劇誕生,不行麼?”
若是一般人被他的狡言善辯帶跑,還真會陷入自我懷疑和責怪的陷阱。
然而朱妏妏不是十年前的朱妏妏。
也不會傻乎乎地掉進他的言語圈籠裡,不能自救。她呼吸逐漸回穩,慢慢站了起來。
手還抓着身後的門闆。
朱妏妏一字一頓道:“那你現在對我在做什麼?你想做小三麼,好一個道德高尚的君子啊。”
蔣鶴賢一時愣了愣,而後低頭不語,片刻後說:“你和他都沒有感情,也不過是相親階段。我這也算小三麼?”他微微一笑,眉宇神色凜然,“照你這麼說,那些同時相親四五個的都是腳踏多隻船的大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