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攜了慰禮金和新鮮果籃花束,代表公司來張望朱父。
朱父還躺在床上,鼻間吸着氧氣罩默默微笑點頭。朱母從朱妏妏口裡知道不少主管的“輝煌”事迹,正好能和她會一會,揣摩女兒上司的為人。
縱是識人見廣的朱母也需承認,坐到這位置的人,無不是城府極深,笑談不露痕迹的狠角色。
朱母送人出了門,并未一路走到樓下。
從廊道裡打諒着主管沒入電梯間的袅娜背影,她回到屋子,掰開朱妏妏從食堂買來的塑料食盒。
看朱妏妏還在那撥弄馨香撲鼻的花朵,朱母不覺歎氣:“你爸還隻能躺着聽聽音樂,看看電視。今天你公司的同事來,明天我們醫院那群老員工來,這病房哪還清淨得了。”
朱妏妏剝了顆橘子,放在碟子裡便自去洗手,一面從單衛裡探頭出來:“爸爸那天在寺廟一塊去燒香拜佛的那群人何時再來,那對夫妻還來嗎。”
朱母一提這些你甩鍋我推卸責任的人就煩。
“來,怎麼不來,帶着一大疊文件讓咱們簽名,表面上說她們會組織起個慈善義舉,推你爸當宣傳人。實際裡頭條條框框的全寫着見好就收,讓我們别給臉不要臉的威脅。拿寺廟的名聲和佛祖的清譽要挾我,别太可笑了,你爸信這,我可不信。”
朱妏妏知道,母親也就自己跟頭抱怨,到時候那些人來了她照樣撕不破臉皮和人家鬧翻。
哪怕床上還躺着奄奄一息的丈夫,也隻能忍氣吞聲把不甘咽下去。
佛寺是清修苦煉之地,哪能爆出有信徒從涼亭廟摔下九十九級台階的醜聞。人家話裡言外,還反過來怪朱父往佛祖臉上蒙羞。
這樁事真心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那對中年夫妻起初看朱父垂死掙紮在生死線時,真慌了,現今看他又有好轉,立馬想着撇清關系了結此事。
看朱母沉這着臉還想調那時的監控要查個水落石出,那兩口子隐隐惱羞成怒:“您這是懷疑我們有故意謀殺之罪,别太過分了。那是寺廟不是景區,到時候鬧大了,我看是誰更丢臉點。”
朱母被氣得肝疼,半天直不起身。
朱妏妏聽說這事,肯定不能讓母親受啞巴虧,當晚就一個電話打過去當面對質。
單聽她的聲音而不看她的臉,會覺得朱妏妏嗓音清涼,天然帶着股讓人生悶氣的高傲矜持。
“兩位,當時事發我們就想報警,被你們這些委員會裡的成員攔下不讓鬧大,那時顧忌我父親病懸一線,也不想和你們争辯。現在是為了讓這事有更完善清楚的了結,你們當時承諾我們很快會有定論,結果就是送來這麼一沓厚厚的廢稿。當然是恕我們做家人的無法接受。”
對面那丈夫頭裡還表示理解她們母女倆孤苦無依的心情,到後來就有些不耐煩。
“都一個多月了哪還有監控,你們這秋後算賬也不是這麼算的,要怪就怪自己當時沒及時報警調查。”男人說着冷笑,“就算報了也沒用,就是老朱自個沒看好,一個不慎掉下去了,能怪誰。”
旁邊他的妻子嚷嚷:“我們給了你們多少錢了,還不夠嗎,到底要我們怎麼樣。賣一套房子給你們抵押,總行了吧,這不是借機訛詐嗎。”
蔣鶴賢坐在書桌邊沿的椅子上,用手墊着辦公桌,看手機裡的圖片資料,擡頭看了看剛切斷電話氣色晦暗的朱妏妏。
他問:“和你通話的這家人是做什麼工作的。”
朱妏妏倚靠着牆壁,認真回想幾秒鐘:“聽我媽媽說,是自家開個小公司承包各種建築土路的。”
蔣鶴賢站起來,放下了一直豎起的筆記本熒光屏幕,走到她跟前細瞧她上妝後潔白無瑕的臉:“你把聯系方式給我,或者直接把他們名字告訴我。”
朱妏妏狐疑:“你什麼意思。”
蔣鶴賢看她将信将疑躊躇着不知該不該聽他話的警惕,便不啰嗦,将她手機拿了過來。
他輕車熟路地在她還沒暗屏的手機點進通話記錄,一通轉錄完了,才還給她。
蔣鶴賢擡頭便笑:“你可以不信任我,但别懷疑我會找人買兇而露出害怕的神色。難不成在你心裡我已經能耐到呼風喚雨的地步了。”
朱妏妏知道自己表現得明顯了,從他手心裡輕輕掙脫開去,隻顧看他發的消息:“你準備親自去見面麼。”
蔣鶴賢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因為清楚朱妏妏敏感的性格,幹脆不說他是以她男朋友身份赴面。等到和電話裡的男人在一家咖啡廳碰頭了,才表明來意。
對方來之前,本以為朱妏妏是搬救兵找來了個外姓人。
前腳還在家跟老婆說看這對母女也不是潑皮賴臉的,這不果然如他所料找了另一個男人來救場子,落座之餘看着蔣鶴賢的氣度卻是皺皺眉,一口咖啡一次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