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剛到迷宮碑林前,沈蘭息就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風吟的步子一頓,又小步地跟了上去。
他們現在身在迷宮碑林的入口附近,再往前多走一陣子,就會到達碑林的深處。
沈蘭息有時喊她風吟,有時喊她小神官,但風吟更傾向于後一個稱呼。
她其實并不認為兩個稱呼中哪個更親切,哪個更有距離感,隻是每次被喚作“風吟”時,她就會有一點點害怕地想起,沈蘭息,這個最初在海邊與她萍水相逢卻看不見她神識的少年,在沒有認識她的情況下,就知道她的名字。
神官的名字,在她們出世之前,是不會透露給任何人的。
包括她們自身,也隻能在從星輝成為卯月樓中與軀殼一同出現的神識時,才得知屬于自己的名字。
風吟有點茫然,她伸出手去,摸了摸離自己最近的一塊石碑,碑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如果參悟了身為神官必須研習的幾本典籍,是能夠看懂的,她還未看過,在降世一個月之後,就要開始研讀那些典籍了。
沈蘭息也将手放在了同一塊石碑上,風吟的手原本在石碑上方的邊緣來回摩挲,現在有了沈蘭息的手在前面擋着,她就不好再往前了。
于是她擡起頭來,望向了沈蘭息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幫助我?”
沈蘭息目光淡然,好像沒有把她當做敵人,也沒有把她當做朋友,隻是平靜地說道:“我不僅僅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你的母親叫做辛唯,你的父親是古魔族人,他們剛剛相遇時,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朝夕相對後,情誼逐漸深厚,便難分難舍,隻是他們的最後結局并不好,辛唯自願結束了作為神族的一生,古魔因為選擇不殺自己的戀人,而失去了源核之心賦予他的所有能力……”
風吟默默聽着他和自己講那些似乎十分遙遠的事情,她不知道沈蘭息說的是不是都對,不過,至少和自己所知的内容并沒有沖突。
她其實并不在意上一輩的恩怨,她天生冷情,把血脈的羁絆看得很淡,隻在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隻是沈蘭息要說,她便聽着。
“話說回來,還是先聊聊關于你的事情吧。”沈蘭息一直注意着風吟的表情,見她不悲不喜,不嗔不怒,便講話鋒一轉,“你這次醒來後的決定,都是按照瞬念術裡了解到的信息,而做出的吧。”
風吟瞳孔驟縮,原本覆蓋在石碑上的手,不由地落在了沈蘭息的手背上。
她的手指通常有一點泛冷,與人族的體溫略有不同,她自己早就習慣了,隻是沈蘭息的眼睫微微顫了顫,讓她又将手收了回來。
“瞬念術,和我的名字。”風吟重複道,“你怎麼知道?”
沈蘭息耐心地解釋道:“這些以後我會一一和你說明,就目前而言,我們的命運之間,彼此息息相關。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也需要我的幫助。我成為沈蘭息後,費盡心機地繞開不同的厄運,在長晏宮的爾虞我詐中活下來,又在這個時點來到星霓海邊,是為了一些重要的目的,其中一個,是為了在你出世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你,改變你和我,還有另一個人的命運。”
風吟并沒有太在意“成為沈蘭息後”這個措辭,在她看來,他的“成為沈蘭息後”和她的“成為風吟後”是相似的轉變。
她本沒有名字,也沒有所謂的使命,她無比想念當初自己還是一團星輝的日子,那種安逸的茫然,在經曆了種種虛幻的痛楚和真實的心驚後,更顯得尤為可貴。
隻不過,遇見沈蘭息後,她似乎更願意活在當下了。
雖然任何的痛楚與心驚,落在她身上後,也隻是輕輕地咬一咬牙,皺一皺眉,便過去了,但這一生遠不止咬牙皺眉那麼簡單,既然開始了,就要好好地完成它。
在見到為了自己迎難而上的盟友之後,不想随波逐流的感覺就更強烈了,關乎使命,關乎職責。
那麼是不是心之所願呢?
她也不知道。
風吟覺得自己該問些什麼,于是她問道:“另一個人,是你非常重要的朋友嗎,比淩子殊更重要嗎?”
她覺得淩子殊對沈蘭息而言是很重要的,否則他也會對自己強調那麼多次,不能殺淩子殊,還情願代替淩子殊成為被她殺掉的那個人。
沈蘭息似有些無奈:“淩子殊的劍,你放在哪裡了?”
風吟答:“你要問小傀儡它們,我告訴它們了,随便找個不起眼的地方放,不必讓我知道。”
沈蘭息也回答了她的問題:“另一個人,不是朋友,是親人。隻不過在這個世界,不是親人,也沒見過一面,是旁人眼中的陌生人。淩子殊,重要,不能殺,你若實在想殺,須等一年後。”
風吟不解:“一年後,他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