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孤燈一盞,風雲飄搖。
沈蘭息的不孤劍已經出鞘,周身劍意盎然。
他的眉眼中隻有幾分警惕,看着倒沒有如臨大敵的意思。
風吟這才轉過頭去,忙自己的。
她起初還用船槳竭力支撐,保持船身平穩,但風浪越來越大,她試圖把船行駛的方向改一改,避開海下面的那條黑影,實際上卻于事無補。
按照她一貫的經驗,這樣的天氣後,海上會起一場風暴,足以吞噬他們所在的這條小船。
要棄船而逃嗎?
四面海水茫茫,不見一方土石,可見就算想要靠岸,也不是一時一刻的事情。
風吟有點無言以對。
棄船嗎?
也不行。
她固然水性很好,哪怕沈蘭息不識水性,也能帶着他慢慢找個地方停下來。
水下的那一片陰影,使得她在下水這件事情上變得更慎重起來。
她屏住了呼吸,以為船會迎頭撞上點什麼,不料水下的黑影偏偏在快要觸及船頭時,一個猛刹,險險從邊上繞了過去,遊得老遠。
那東西離水面可近了,甚至有一部分身軀在起伏的海水波紋中時隐時現,她看不太清楚。
避開了就好。
風吟舒了一口氣,看見沈蘭息的劍已經歸鞘,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自己也不免變得态度松弛了一些,隻是稍微用船槳保持船身的平衡。
但她還是有一點不放心,于是偏過頭去,向船尾看了一眼。
好不容易将船尾的情況看了個大概後,她一怔。
此時,小船又猛烈地搖晃了起來。
海浪翻湧間,一個身形奇異的巨獸掀浪而起,發出低沉的嘶吼聲,風吟可以想象到,它在夜色中,是如何如何地張開了血盆大口,口中的獠牙,又是如何如何地尖銳。
她是打不爛,也咬不壞的,壞了又會很快自己長出血肉,變得完整起來。
她的水性也很好,實在沒有氣了,最多就是憋得暈過去,等浮出水面,又會自己醒過來。
這是作為血肉之軀的她,如果星霓海之力覺醒,她入海就會變得像回家一樣。
她覺得沈蘭息更需要脫身,于是說道:“小凡修,這個海獸好像看中的是船,你如果識水性,就快跳到水裡,離船遠一些,剩下的我會處理好。”
沈蘭息擺擺手,對她說:“無礙。”
他也不解釋什麼,就把劍往身邊一擱,然後又枕着腦袋躺了下來。
風吟敲了敲他的腦殼:“你當真一點也不想躲開嗎?”
沈蘭息睜開一隻眼睛,瞧她神情微有些呆,一雙眼睛卻如晨星籠霧一般,透着一點澄明,聽她語氣又像着急,又像不那麼着急的樣子,他不由失笑:“小神官,我們靜觀其變就行。”
風吟有點悶悶的,她索性把船槳往海裡一丢,就這麼幹坐着。
沈蘭息不着急,肯定有他不着急的道理。
至于她自己,分明覺得勢态緊迫,但以她的性子,就是一點也着急不起來。
兩人一坐一躺,沉默了片刻,隻覺得身下的木闆轟然一震,小船便淩空飛了起來。
風吟試圖伸手去抓船上的木闆和沈蘭息,沈蘭息已經早一步握緊了她的手腕,将她攔腰勾到了懷裡。
激蕩的海浪聲和風雨聲讓風吟覺得天旋地轉的,她沒能抓住木闆,因為木闆早已經在空中四分五裂,逐片逐片地被無邊無際的大海吞噬了。
風吟上氣不接下氣地規勸他:“你不該抓我……你該抓住船闆……”
這樣凫水累了,也好趴在上面稍微休息一下。
沈蘭息溫聲道:“你不該勸我,你該伸手環住我。你且看看我們身在哪裡?”
風吟環顧了一番。
那盞小袖燈還在跟着沈蘭息飛來飛去,她借着光,看見沈蘭息正抱着自己,伏身在一隻上下翻飛的巨獸身上,他空閑的那隻手裡拽着幾根長長的,看似又柔軟又堅韌的東西。
這是,蛟毫?
風吟從善如流地回抱住了沈蘭息,然後小心地用手在那巨獸身上輕觸了一下。
這觸感,的确像是蛟鱗。
她還沒收回手,下方就傳來了不耐的吼聲:“你這女子,矜持一點,别在爺身上動手動腳的!”
這巨獸的性情有點暴躁,它直上直下地飛了幾下,速度倒沒有很快,像是刻意要讓背上那兩個人難受。
它好兇。
風吟怕疼,不想被摔倒海面上,于是又不得已将沈蘭息抱得更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