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沿着卯月樓前的白色台階一步一步走到了海岸邊。
有個面生的中年人迎面走來,對她行了禮,奉上了一個畫卷,說是收了路人的銀錢,依照與他的約定,要把這畫卷交到風吟手中。
風吟點點頭,身後跟着的小傀儡就接過了畫卷。
她又四處散了會兒步,不由地被海邊的一塊大石頭吸引了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那塊石頭有點高,表面還算平整,上面的視線會不錯。
她站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回到卯月樓裡。
小傀儡為她展開了畫卷。
畫上,海中神樓,孤影白衣。
海面浪濤輕卷,月光如鱗。
看起來畫功應該不錯,筆觸細膩,也不乏意境。
畫名是《月升樓出神官現世圖》,署名是淩子殊。
風吟蹙了蹙眉。
她沒來由地抵觸這個名字:“把它收起來,放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她轉身走開,将這幅畫置之腦後。
在這日醒來之後,風吟又是聽見關于入侵的魔族将軍活着逃回了魔界的事情,又是有其他神樓的人來告訴她,地脈異動,禍患将起。
她雖然生性裡有些無憂無慮的傾向,但也已經察覺到,自己體内,确實沒有半點星霓海之力,那麼,作為一城的庇佑者,她确實該慢慢為以後的事情做些打算了。
風吟的面前是卯月神的神像,形似拜月獸,是半兔半狐之身。
她取了一枚錢币,平放在手心。
紅塵十二國内有五六種通行的錢币,千胤城用的錢币正反面有海水紋飾,漣漪紋為正面,旋渦紋為反面,有一說,它們分别象征着吉和兇。
“神官風吟,問吉于卯月神。”
風吟将錢币夾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然後向上投擲,看它落在玉盤之上。
她一連投了三枚錢币,朝上的一面全都是漩渦紋。
這是大兇的意思。
事情比她所料得更棘手一些。
如果她是個盡職盡責,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神官,此時應當就想着應允伏離神官的求娶之意了。
可是,她并不想成婚。
職責是職責。
千胤城曆經一劫後,如今還好好的。
她還沒想明白這一生要怎麼過,沒必要那麼着急地安排自己。
事情總會有些更樂觀的解決方法。
她在識海裡搜尋了片刻,卻沒有找到答案。
不久後,萱兒就回來了。
她的頭發看起來有些淩亂,身上粉裙也遠不如白日裡服帖了。
風吟有點關心她,就将她拉近看了看,發現她指節上多了一兩處淤青。
另外,還有幾處老繭,不過繭一看就是原來就有的,不是今天新長出來的。
萱兒的神情突然有點慌亂,她連忙抽回了手:“風吟姐姐,我去幫你煎藥。”
她忙不疊地小跑了幾步,結果“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裙擺下面掉了出來。
風吟走過去,把東西撿起來,遞給了她。
萱兒低頭看了眼風吟手裡的匕首,勉強一笑,故作鎮定地接了過去。
風吟問:“萱兒,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萱兒:“……”
開不了口。
風吟難得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放心,我雖然還不厲害,但是如果有人欺負你,我一定幫你。”
萱兒眨巴眨巴眼睛,眼眶裡有一點濕潤。
她竟哭了起來,果然有人欺負她。
風吟道:“是那個晁思追嗎?”
萱兒搖搖頭:“姐姐,沒人欺負我。晁思追早就溜走了,我就是……把另外一個人打趴下了,一隻手臂,一條腿,都骨折了,肋骨也斷了兩根。僅此而已。”
她自覺理虧,聲音也越來越小。
“啊,原來如此。”風吟舒了一口氣,然後飄飄搖搖地朝着閣樓的方向走去了,沒再過問一句。
萱兒望着遠去的那一襲白衣,忽然有一點沉默。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卯月樓外圍了不少外城來客。
這些人都是挑着扛着大件小件的物件來的,一眼望下去,遍地都是喜氣洋洋的一片大紅色。
站在最前面的大高個從日出就開始吊嗓子,一開口就是:“我城神官求娶風吟大人——”
周圍的來客也絲毫不願相讓,但又礙于顔面,開不了口。
很多年後,萱兒也無法忘記這個早晨。
她隻是早早地起來,下樓到海邊散步,就收到了來自遠方的,用于求娶風吟的十多封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