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剛覺得自己的心口剛剛隐約地刺痛了一下,不久就隻剩下了鈍感,她把自己眼睛不久前的溫熱和潤濕當着是海水的原因。
兩道金色的流光從風吟與沈蘭息的額心流溢而出,昭示着兩人的契約已經完成。
體内截然不同的兩種力量開始湧動,她的識海之中出現了一片遙遠又廣袤無邊的海域,她能感覺到那片海中的每一簇細小的氣泡,它們在不斷地向上攀升,想去海面之上。
一旦真的到達了海面,泡沫就會消失在浪花裡。
古魔血脈覺醒時,風吟感到仿佛有炙熱的炎流在皮肉下竄過,哪怕身處紅塵外的無盡之海中,她還是本能地望向了古魔一族所崇拜的源核之心所在的方向。
在她體内醒來的不僅僅是卯月樓守護者慣有的神性,還有古魔一族天性中的好鬥與渴血。
一定是是海妖暗中替換了她和沈蘭息的棱鏡,她才會失手殺了沈蘭息。
風吟記得自己曾有過一瞬,萌生出可怕的念頭,想要為沈蘭息放棄瞬間解除血脈禁制的機會,轉而像個普通的人族那樣,一點一點獲得力量。
這種念頭無疑是愚蠢的,可她又覺得,那個時候,自己好像脫離了神族身份的束縛,真正地活了一次。
沈蘭息早晚會死,但時機應該由她來選擇,而不是交由這片破落的海洋中自以為不可一世的蜘蛛妖來決定。
風吟将沈蘭息的身體收進了乾坤袋中,随身帶着。
她隻是動了動手指,星辰環就化為了一柄兩端晶瑩,薄如月光的利刃。
卯月樓的神族,是唯一從海洋中出世的神族,與來自天空的籲歎閣神官不同,風吟的戰力在海中可以突破到極緻。
利刃直截了當地刺穿了海妖的要害,将它沉入了看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随後,它逆浪直上,劈開了風吟身前的海水,在遙遠的上空将海面掀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海妖被斬,赤烏忙不疊地去撿起了漪月的魂珠,她感覺到一陣久違的光落在了身上,然後她仰頭望了一眼,看見了從海面上照進來的日光。
她不動聲色地朝風吟看了一眼。
真可怕。
這就是,星霓海的力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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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兮城,晴日。
這天酒館裡來了個稀客,偏又是店裡幾乎人人都熟識的面孔。
拉渣胡子,編了幾根小辮子的頭發,腰間的酒囊,背後的大刀。
“老晁,好久不見啊。”老闆娘斟了一壺美酒,還沒等那人落座,就交予了他手中,“新出窖的,尋常的酒客,我都還沒讓他們品呢,最先這一壺,特地為你留着了。”
晁思追在老闆娘下巴上輕輕一挑,直接開了壺,對着嘴就灌了下去。
“好酒,出了趟遠門,好久沒這麼精神過了。也算我辦事不力,老大給的任務又糊了,我得先好好醉上一醉,才能厚着臉去見他。”
“辦事不力?”老闆娘在晁思追的手上狠狠打了一下,讓他吃痛收回了手,然後自顧自用小梳子梳了幾下,“你可是荒兮城的凡修裡數一數二的刀客了,腦子也靈活得很,又讨女人喜歡,什麼事情讓你這麼苦惱呢?”
說到“讨女人喜歡”時,她半掩着嘴笑了笑,生怕對方品不出她話裡的意思來。
晁思追歇下身後大刀,向桌上一拍,自個兒翻身往桌上一坐,又直接抽了老闆娘衣上的絲帕,不顧她的臉色,将嘴裡最後一口酒水噴在了上面:“我前不久,在外頭聽說,千胤城的風吟神官成親了,她娶的是一個練劍的小子,出身長晏宮,好像還挺闊。”
“這不挺好嗎?”
“好什麼?”晁思追湊到了老闆娘臉頰邊上,小聲和她說,“你别說出去。我這次出遠門,就是替老大向風吟神官求親,人轉眼和别人湊一對了,這我很難辦啊。”
“你這人,要說看起來挺機靈的,消息倒是一點也不靈通。籲歎閣裡的神官們早就把消息傳出來了,伏離神官求親被拒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那怎麼了,他還是城中女子們得不到的男人。唉,我要是風吟神官呐,肯定已經和伏離神官在一處了。”
晁思追想了想:“當真大家都知道了?”
“這麼大的事情,哪會有假?”老闆娘嫌棄地看了一眼晁思追用她的絲帕擦拭刀刃的動作,繼續說道,“要說起來,昨天城裡另有一件大事,怕是你也不知道了。”
晁思追搖搖頭:“我一進城就趕你這來了,管他什麼荒兮城大事,都沒有這壺酒重要。再說,你這裡的消息,是城中最靈通的,我再遲鈍,也有老闆娘罩着,不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