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她,她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
周拂菱一向明媚,不知為何,她這幾日看上去,眉眼似有幾分陰翳,但靠近她時,這陰翳消失,如同錯覺。她不過愧疚、難受地望着驚雷塔的方向。
須清甯則帶人去了驚雷塔受刑,還嚴令不準周拂菱跟去。
聽聞,須清甯受刑後躺了三日,那三日裡他也沒見周拂菱,傷好了一半,便趕去康荒齋善後。
周拂菱在無人時,去打聽了一轉須清甯,或者說天霁門做了什麼。
須清甯先是徹底封鎖康荒齋,清掃妖毒。這不重要。
周拂菱想知道的是另一方的動态。
果然,周拂菱查到須清甯抓住了雲甯宗的幾位重要仙官的錯處,逼寰刺卸了這群修士的職,把他們驅逐出了東洲。
須清甯又去聯絡了雲甯宗另一派長老——甯承珊,讓她補人來。
據周拂菱的了解,被趕走的這些人,是雲甯宗丹火仙子派的親信和眼線,而和這一派鬥得如火如荼的,就是甯朝雪母親甯承寒的堂妹甯承珊派。
須清甯這是發現了雲甯宗在康荒齋的所為,但沒徹底撕破臉,在敲打他們?
雲甯宗到底是想做什麼?為什麼要給須清甯布下神魂刺?
這看上去很不明智,很可能魚死網破。
周拂菱想了一天,都沒想出來雲甯宗的動機。而她本如今迫切地想了解雲甯宗的事,于是,趁着須清甯不在,她找來了記載雲甯宗中各派系關系的金書,一頁頁翻下去。
“小茵姐姐。”周拂菱看了一半,突然看向賀茵,問道,“你是在哪裡出生的?”
“你怎麼問這個?”賀茵本來給她送其他峰内事務金書,聽到她的問話愣住,但見周拂菱笑容甜美,聲音溫柔如清泉,也稍稍放松,“凡域花靈山旁的梨花村啊。”
但她回答時,垂眸,眼睫輕眨。
“怎麼了?”
“沒什麼。”周拂菱低聲說,“感覺小茵姐姐說話時,總愛偏入聲,像是在南方長大的。”
“什麼?你沒事評價我說話的口音做什麼?太閑了嗎?”賀茵點了下周拂菱的頭,“我是被外派過南洲一段時日,大概是沒糾正過來吧。”
“……哦。”周拂菱凝注賀茵的手指,暗暗垂眸。
七日後,周拂菱端坐團蓋,雙手放在膝上,緩緩起身,理好羅裙,她總算再次見到了須清甯。
萬山宴将啟。這是仙域和凡域的盛會,為了慶賀二族的千年聯盟而舉辦,二十年一次的盛會。
這一日,所有仙凡二域的大門派都要帶人前往中洲的仙都龍潭參與盛宴。
須清甯作為東洲少主、天霁門少掌門,也要去。
他走之前,回了趟冰鑒峰。
周拂菱見到他時,他立在橫斜疏影下,遠方梅香清寒,他長身玉立,眉眼冷峻,身旁跟着一群佐官,正在看冰鑒峰這幾日錄下的金書。
是在檢查峰内事務運轉。
“師兄。”周拂菱小跑過去。
這是須清甯代她受罰後,她第一次看到他。
他眉眼映着天光,似天生帶着股冷漠和倨傲,此時擡眸和她相對,眸子映着一抹澄冷的青色。
周拂菱把一枚菱角般的香囊,遞給了他:“這是‘醫靈符’,是我按着《仙靈護生方》去集了九十九種靈藥,再托靈藥堂的許仙師制成的。”
“可緩釋神念之傷的疼痛。”
“聽說你要去萬山宴。帶上吧。”
須清甯沉默了會兒,不知為何,二人如今對着,似有幾分尴尬。
不過,周拂菱垂眸時,眼眸烏黑,沉不見底。
須清甯猶豫一番,低聲說:“不必了。”
周拂菱:“你是不收我的東西了麼?”
“不是。我有了。”須清甯沒看她,低聲道,“靈藥堂也早送過我此符。”
“哦,好吧。”周拂菱咬唇,終是把護符小心翼翼地收回去了,低聲道,“師兄,你沒必要這樣,不用再避着我了。”
“實際上這幾天,拂菱已經想清楚了。”
她身着雪色半臂,綠裥裙,容貌清秀,擡眸時,眼神清澈,看上去活潑單純。
她負手,露出一枚玉镯,襯得皓腕雪白。
“我之前那樣做,的确不好,拖累師兄了。”
“所以,我打算聽師兄的。過幾日,我不是也要去龍潭麼?我已經和小茵姐姐說好了,她帶我去和凡族來的山門弟子相看。她是凡域長大的,認識不少。”
周拂菱沒看須清甯,輕聲道,“我這次便努力帶回一個凡族子弟回冰鑒峰。師兄便不會如此煩擾了。”
然而,須清甯回答了周拂菱,卻是用沉默回答。
周拂菱等半天,見沒人回應,擡眸。
卻見須清甯面無表情,目光緊鎖她的臉。
他速來清冷的鳳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師兄?”
和他對視着,像是時間都停止了。
半晌,須清甯似才回神,“挺好。”
他冷臉,放下手裡金書。
“我去查旁的金書了。周拂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