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漣将刀具放回收納袋中,沖着小姑娘慢悠悠地說:“那就餓死呗。”
空氣保持着詭異的平靜。
“……”斐一然忽然變得平靜下來,緩緩坐在牆角,一隻手緊緊捂住額頭。
自那次事故後,她留下了經常性眩暈的後遺症,通常持續幾十秒到幾分鐘不等,疼痛感極為劇烈。
當初兩兄妹都以為這家夥快要一命嗚呼,想要随便找個地方埋了算了,可是沒想到在半個月後,這命硬的家夥竟然醒了!
要知道他們可是出不起醫藥費的,更别提去醫院治療了,僅僅是把女孩兒扔在陽台上自生自滅,她那小體格硬是從鬼門關裡逃了回來。
兩兄妹一直在默默觀察這兩個實驗體,想看看會不會運氣好到其中一個就是反叛者,說白了就是養蠱。
可是現在來看的話,倒像是多了兩個飯桶。
“我突然好想你啊。嬴歡。”女孩兒的聲音極小,像在緩緩道出一個故事,又像是在追憶往昔。
她從來沒有将一個人牢牢記在心裡這麼多年過,一切都仿佛發生在昨天,轟塌的大樓、塵土飛揚的天空、消失的少女……
女孩兒将下巴輕輕放在膝蓋上,晚霞的紅暈透過窗子縫隙灑了進來,寂靜又荒涼。
仰眸望向窗外,火紅的色彩正在極速散去,僅僅一瞬的光輝。
她曾無數次夢見那個下午,看着少女一遍又一遍推開他們,隻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眼底漸漸覆上一層水光。
“喂,别哭了。”邬蘅打着長長的哈欠,碰了碰女孩兒的肩膀,将一桶未開封的泡面遞給她。
“她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要留下她一個人來承受這些回憶?
斐一然說不清自己對嬴歡的執念究竟來源于什麼,恨?嫉妒?埋怨?
不,斐一然立馬否定了自己冒出的想法,她隻是——她隻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僅此而已。
“……你。”她大概能體會斐一然的心情,那個叫嬴歡的家夥身上有種不一樣的魔力——能讓所有人的靈魂都被她牽引的魔力。
比如——
讓心高氣傲的富家大小姐變成隻會每天圍着姐姐轉的戀姐癖。
讓上天入地的乖戾少爺成為陰氣極重的哀怨男鬼。
讓霸道橫行的狄蘭首富變成溫柔可人的貼心媽媽。
總之,隻要你沾上一丁點兒嬴歡,這輩子就完了!
現在的她不僅能斬獲身邊人的芳心,就連小世界的NPC都不放過!
邬蘅貼着牆角和女孩兒并肩而坐,将額頭上的小鳄魚眼罩攥在手心裡,“别總是責怪自己了,無論她做出什麼選擇都不奇怪。”
“聽上去你很了解她。斐一然捧着紅燒牛肉味的經典泡面桶,盯着那雙與晚霞相近的眼眸,神色不明。
了解?遠遠談不上吧……邬蘅狀似不經意地撫摸眼罩上的絨毛。
掰開手指仔細算一算,她好像從未知道過少女的出生地、喜歡吃的食物、喜歡的小動物、喜歡的顔色……
甚至……
甚至連她詳細的出生年月日都不知道。
這麼一想,自己簡直就是個糟透了的妹妹!邬蘅一不注意咬破了嘴唇,身上那股自信的氣焰頓時消散。
兩個女孩兒間的氣氛逐漸變得悶沉沉的,誰也不搭理誰,直到一輪月亮爬上了她們的窗棂。
邬漣把電熱水壺重重地放在二人面前,壺蓋上方冒出一股熱氣,“怎麼,你們終于準備開始絕食了?”
節能燈泡一閃一閃的,三個人的面頰忽明忽暗。
邬蘅将垂在肩上的發絲往後一甩,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向女孩兒伸出手心,“天大地大,不如吃飯最大。隻有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繼續哭不是麼?”
“……”斐一然的手指顫了顫,幾經猶豫,最後輕輕搭上她的手心。
邬蘅欣慰一笑,突然,她的眸色停了停。
手腕向下延伸的地方,那些被衣袖掩蓋的傷痕暴露在空氣中。
大面積的淤青簡直讓人難以忽視,邬蘅緩緩觸碰那塊青紫色的皮膚,女孩兒的反應很大,宛若應激般抽回自己的手掌。
她狀若無事地跑到餐桌旁邊,一把拉開椅子,攪動着碗裡半熟的面餅。
“我餓了,請問可以開動了嗎!”聲音裡摻雜着幾分底氣不足。
邬漣還在嫌惡地擰着眉頭放蔬菜包和調料包,看都沒看她一眼。
對于一個嬌皮嫩肉的小少爺來說,吃泡面和直接吃垃圾有什麼區别!他還是沒搞明白,自己到底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的!
邬蘅怔怔地盯着斐一然的背影,手心還殘留着來自她指尖的溫度。
她在逃避什麼?那些傷疤是因為實驗嗎?可實驗日志上明明沒有她的名字——或者說,編号。
邬蘅徹底冷靜了下來,習慣性抱住雙臂。這小女孩兒肯定隐瞞了他們什麼,還有那個沉默寡言的074,這兩個太詭異了。
啧,當初就應該先嚴刑逼供才對。
忽然,肚子發出一聲“咕噜”的叫聲,邬蘅摸了摸瘦癟的胃部。
算了算了,猜疑暫且先放一邊,還是得以填飽肚子為主。
這沒有盼頭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