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點03分,斐一然徹底消失在監控中。此時,她距離出租屋不到70米。
嬴歡把時間調前,更加仔細地觀察其中的可疑點。
10點59分,斐一然突然有個奇怪的舉動,她回頭向後看去,動作大概保持了十秒鐘。
她看去的方向是個監控死角,嬴歡隻好同時調出數個監控,分析她最有可能看見的東西是什麼。
幾番對比後,嬴歡摁下空格鍵。畫面中停留的是一輛黑色面包車,鏡頭很模糊,嬴歡無法得知車内的人數,甚至連車牌号都認不出來。
她為什麼會看一輛車?因為車本身?還是因為裡面的人?
嬴歡再次将進度條調回至10點59分23秒──斐一然回頭的那一瞬間。
一幀一幀地觀察她的動作,在她重新回頭往出租屋走時,腳下的速度明顯快了很多。
是因為忌憚麼?還是别的?嬴歡陷入了猜測,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
忽然,許久未說話的少年眉頭緊鎖,一把抓住嬴歡的手,對她喊道:“她就在這輛車裡。”
“誰?”
“邬蘅,是邬蘅。”孿生兄妹間說不清的感應讓他脫口而出。
畫面裡的車窗隻有幾個模糊的黑影,連裡面有幾個人頭都看不出來。嬴歡頗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調出不同角度的監控,進行降速播放。
這次的畫面迎着陽光,可以更好辨别其中的線索。
咔嗒。
嬴歡敲下空格鍵,沉着眼皮仔細觀看,得出簡單的結論:“裡面有三個人。”
一個負責駕駛車輛的男司機,一個健壯的黑衣墨鏡男,一個有着熒綠色挑染的年輕女性。
他的預感不錯,裡面的人正是邬蘅。
車裡的女孩兒眼睛被蒙着黑色布條,整個人擠在窗戶旁邊,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識。
*
兩根手指緊緊掐着下巴,眼下的嬴歡已經恢複了冷靜,目光平淡而鎮定。
她試圖從視頻中分析出更多線索。
兩個男性的臉上都蒙着黑色面罩,能看得出來,他們的目标非常明确,擺明了就是奔着邬蘅去的。
而斐一然之所以回頭駐足,或許正是瞥到了車窗裡一閃而過的熒綠色頭發,她加快腳步趕回出租屋也是想為了确認自己的猜想。
會是誰幹的?
手指緩慢地插進發間,嬴歡的腦海裡一團亂麻,她不敢想象邬蘅現在正經曆着什麼。
少年坐在她的身旁,盯着電腦屏幕上那兩個模糊的身影,兩隻手交叉攥緊,用力到泛白,雙眸染上可怕的猩紅。
他一定要親手宰了這兩個崽種,無論他們是誰,他在心中默念。
*
很明顯,斐一然和邬蘅消失的時間并不重合,嬴歡打算先從邬蘅的身份出發。
邬蘅給警方提供了不少有關研究所的确切資料和關鍵證據,對于霍爾的調查也是她在背後推動。
最恨她的人莫過于霍爾集團的殘黨或者其他因為這次事件受到牽連的人物。
那斐一然呢?斐一然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孤兒,既沒有什麼卧底身份也沒有什麼仇家,為什麼也會不見蹤影?
對他們來說,斐一然的最後一段路程相當于憑空消失,因為最後70米已經完全進入了視野死角,無法得知什麼有效信息。
嬴歡起身,直奔室外。
邬漣看見她在必經之路上來回一次次地尋找,大概十五分鐘後,嬴歡空着手上來了。
“你在找什麼?”
“蛋糕。”
如果室外和室内都沒有蛋糕以及蛋糕包裝盒的蹤迹,那麼說明斐一然在進門之前就已經“消失”了。
不對,他們還忽略了一點。
嬴歡猛然擡起頭,眼神一凜。
除了斐一然之外,“憑空消失”的還有一個人!
嬴歡甚至來不及歇口氣,直接奔向074的房間。
074的生活很簡約,和他瘦瘦小小的外表相當适配,房間裡隻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櫃。
被子放在枕頭上,被角疊得十分闆正,整個房間整潔得根本看不出來有人居住過的痕迹。
房間裡的所有角落都被嬴歡掃視了個遍,四面是明晃晃的牆壁,雜物極少,幾乎隐藏不了什麼大型物件。
邬漣身體力行地把074的床翻了個底朝天,結果顯而易見,什麼都沒發現。
嬴歡轉過身去,在那個不起眼的衣櫃面前停了下來。
她觸碰着半透明的衣櫃門,将手指搭在塑料把手上。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無由頭的緊張,仿佛這背後是什麼妖魔鬼怪似的。
她深吸一口氣,将衣櫃打開。
一身樸素的衣服疊好放在衣櫃的最低部,每個角都是标準的直角,顯得無比詭異。
她慢慢俯身,小心地挑起其中一角,底下什麼也沒有。
“這是研究所給實驗體們的統一服裝。”邬漣湊上前去,摸了摸衣服的口袋,“等一下,好像有東西在裡面。”
他拎起衣服,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光滑的類似于聖誕賀卡的東西,上面用黑色圓珠筆寫了一連串的字符,以及一隻難看的鬼臉。
“是寫給你的。”
邬漣隻看到前面幾個字便嫌棄地扔給了少女,嬴歡聽到他的話不禁覺得奇怪,接過那張薄薄的卡片,逐字閱讀。
「嬴歡,我知道你會看到這封信。這也許是我們間最後的對話了,想必你已經發現了一些異常,比如斐一然、比如我的身份、比如你潛意識中的疑惑與憤怒。」
從筆迹中能夠看出,寫信者至少接受過一定的教育,字體相當工整、優美。
少女皺着眉繼續往下看。
「對了,邬漣這個時間大概也在你身邊吧?如果在的話就請幫我問個好。畢竟他也算得上我半個“飼主”了,感謝他的泡面讓我度過這段無聊的日子,不過下次就别買酸菜味的了,難吃。」
「或許你會以為我寫這麼多是想告訴你哪怕一丁點兒線索,可惜啊可惜……你的想法落空了,我單純隻是想讓你露出憤慨的神色,誰讓你當初壞了我的好事呢?」
「哦,上一句好像暴露了點兒什麼。不過無所謂了,嬴歡──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希望你一直、一直在痛苦中活下去。」
卡片的正反面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最後一個标點符号恰好落在角落,可以看得出來,筆者對排版規劃得很清晰。
然而,筆迹有多賞心悅目,行文就有多惹人生厭。
這語氣、這措辭,她不敢相信這封信竟然是那個老實巴交的074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