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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前。
嬴歡正把衣櫃裡的衣服倒騰至行李箱裡,突然聽到大門處傳來細微的刷卡聲。
一般情況下,隻有住戶才有對應的房卡。
所以──回來的人極有可能是她的室友!
嬴歡從行李箱裡掏出許久未用的銀鞭,狠厲一甩,鞭身立即舒展開來,電光閃爍,發出滋啦的電流聲。
她握緊鞭子,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卧室門,打開一道縫隙,向外觀察。
一道身影落在她的門前。
指尖攥得發白,緊接着,她聽到了一陣極近的敲門聲。
怎麼會這麼有禮貌?嬴歡心下懷疑,根本不像那隻吸血鬼能做出來的事。
難不成……是那個“失蹤”已久的室友?
雖然警惕心悄悄落下了一些,但她還沒傻到直接以笑臉迎客,将房門縫隙拉得更開,大概一拳寬,足夠看清楚來者的容貌。
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子。
比墨還濃的發絲整齊地披在胸前,劉海兒很厚,恰好遮住雙眉。
面容清淡,右側嘴角偏下處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嘴唇很薄,勾起時像一彎新月。
“你好,請問你是?”嬴歡冷冷道。
黑發女沒有說話,目光一直聚焦在嬴歡的眼睛上,像完全沉迷進那兩顆灰蒙蒙的珠子裡。
[好漂亮,好想吃掉。]
嬴歡瞳孔一震,她剛剛聽到什麼了?
是眼前的人發出的聲音嗎?可是她的嘴唇完全沒有張開……
這般疑慮着,大腦神經一陣猛地抽痛,宛若一道雷狠狠劈進了天靈蓋。
嬴歡晃悠悠地扶住牆壁,閉目皺眉,大概三四秒後才有所緩解。
她艱難地呼出一口氣,也許是近日來精神值波動幅度太大,都開始導緻幻聽了。
今晚一定要睡個好覺,嬴歡默默在心底發誓。
溫暖的指尖攀上皮膚,給嬴歡提供了一個支撐點,她略顯疏離地搖搖頭:“我沒事,謝謝。”
女孩兒幽幽地放開了手。
嬴歡胡亂瞟見她的另一隻手捧着牛皮紙袋,有一股淺淡的茉莉香味從中散發出來,很好聞。
女孩兒見少女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把紙袋輕輕塞給了嬴歡。
嬴歡一愣,聲音摻進些許疑惑:“是、是給我的?”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禮物砸得措手不及,臉頰覆上一層薄紅,這是她自失憶之後第一次收到禮物。
女孩兒點了點頭,嘴角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如果更加細緻地觀察,能發現那笑容中暗藏着幾分誘人的詭異。
嬴歡一手拿着牛皮紙袋,一手拿着鞭子,着實有些尴尬。還好銀鞭通點兒人性,自動纏上了主人的腰際。
女孩兒走到嬴歡的身邊,用眼神示意她打開它。
嬴歡根本沒注意到的是,這個黑發女孩已經完全進入了自己的私人空間,隻顧着小心地打開紙袋封口,抱着一種拆禮物的喜悅感。
一陣清雅的花香撲面而來。
翠綠的葉子被柔白色的茉莉花點綴,嫩小的花苞像奇形怪狀的珍珠,比早間的雲朵還要純潔。
她不由得想起了家裡的小花園,那裡種植了許多脆弱嬌嫩的花草,也不知道小管家能不能照料好它們。
自然的香氣讓人身心愉悅,嬴歡動作輕柔地将鮮切花束拿出來,生怕傷害到它一絲一毫。
“嗯——我得去找個花瓶。”
她還記得上一次從萬事屋帶回來兩隻彩繪花瓶,正好可以派得上用場。
花瓶原先被放置在書架中當成裝飾品,嬴歡将其中一隻拿了下來,灌入适當的清水,将茉莉根莖附近多餘的葉片掐掉,再置入水中。
繁多的翠葉并沒有喧賓奪主,反倒是将半開未開的花苞完全凸顯了出來。
少女俯下身子,鼻尖貼近純潔的花瓣,輕嗅着。
這種香味熟悉又陌生,令人安心。但──那呼之欲出的熟悉感究竟來源于何處呢?
指尖揉撚着葉片,忽然變得一片迷茫。
她的大腦很熟悉茉莉的香味,像是喚醒了某種更深層次的記憶般。
人影。模糊的人影。她即看不清又抓不住,就像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膜中。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極力想要将她解救出來,可是這張膜實在太過堅固,讓人無能為力。
一隻帶着薄繭的指尖撫上少女的眉頭,将眉峰之間的褶皺輕輕揉開。嬴歡擡起眼睛,圓潤的鼻尖近在咫尺,視線黏稠地交彙于同一處。
啾啾──
一陣刺耳的鳥鳴聲徹底喚醒了嬴歡,急忙向後拉開一段距離。
心髒撲通撲通地顫動不已,嬴歡心底冒出幾分警惕。
女孩兒的指尖仍然保持擡起的動作,靡麗的眼尾有些遺憾地低垂着。
嬴歡觀望自己的卧室,尋找聲音的源頭。
她在牆角處發現了兩隻互相糾纏的鳥兒。
一隻是烏鴉,另一隻是喜鵲。
喜鵲的翎羽已經被啄掉了大半,頭頂更是秃了一小塊。
哪怕一路從窗戶摔了進來,烏鴉依舊毫不留情地用自己的利爪緊緊抓住喜鵲的身體,鳥喙不斷啄咬喜鵲的前胸,絨毛似雪花般翻飛。
兩隻鳥兒在室内撒潑打滾,愣是把嬴歡的卧室當成了新的戰場。
嬴歡的無力感又上了好幾個台階,一隻手剛要扶住額頭,餘光看見兩隻鳥兒打着打着就要沖着自己書架上的花瓶去了。
“小心!”
兩隻鳥的飛行軌迹變化莫測,撞掉了不少厚重的書籍,甚至連天花闆上的吊燈也沒能幸免。
燈體搖搖欲墜,嬴歡撲向正巧站在燈下的女孩兒。
電光火石間,伴随着一陣猛烈的碎裂聲,兩個女孩兒堪堪擦過吊燈砸下來的落地點。
同時,花瓶砸碎在她們身後的不遠處,因為巨大的慣性,嬴歡的手臂以及脊背狠狠碾壓過了滿地的花瓶殘骸。
“……”
少女悶哼一聲,将痛苦全部咽入了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