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症可能會帶來不同表現的軀體化症狀,類似于全身疼痛、惡心、嘔吐甚至精神渙散等等。
但尤拉記得很清楚,失憶前的她并沒有這些軀體化表現,甚至連精神值也穩定在一個較為安全的标準。
也就是說,這場失憶帶來的後果之一就是間接加深了嬴歡的失序症,不但沒能讓她忘記過去的苦難,反而還喚醒了其他不幸的記憶。
“咔嗒”,是玻璃與玻璃相碰的聲音。
一杯溫水擺在她面前的茶幾上,杯子内壁留有密密麻麻的水珠。
聽到聲音,嬴歡緩緩擡起眼珠,面前站着一個穿着高領毛衣的女子。
遊驚時對她笑了笑,十指緊緊交叉着。
“心情,不好嗎?”她開口問道。
“沒什麼,謝謝。”嬴歡轉開眼睛,拿起水杯,簡單地潤了潤唇瓣。
遊驚時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感到不适,反而是應了下來,“那就,好。”
嬴歡掃了眼她的着裝,她穿得很嚴實,頸部裹着黑色絲巾,腳下踩着長筒靴,看起來像油畫裡的複古女郎。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頭上那隻大号圓頂禮帽,長長的帽檐把整張臉都蓋在了陰影下,她的雙眸透過影子牢牢抓住少女,似要将她吞吃入腹。
嬴歡全身都很難受,并沒有注意到陰影下那隐藏得極好的目光,水的熱度傳遞給掌心,握住杯子的手也逐漸變得安定下來。
她不經意地瞥向遊驚時的羊絨挎包,“你要出去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可以避免了一會兒邬漣隻做了三份飯的尴尬。
“去圖書館,補這些天的課程。”遊驚時摸了摸挎包。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嬴歡莫名松了口氣。
不過——現在明明才八點鐘不到吧?真是夠刻苦的。
她想了想,決定為這個初來乍到的女孩兒提出一點兒建議:“出公寓樓向東500米,是自助圖書館。那裡有室内溫控系統和24小時免費熱飲。”
嬴歡第一次通宵就是在那片風水寶地。
她又摸了摸下巴,“其實A館也不錯,不過想要認真學習的話還是得去三層VIP室,因為一二層基本都是去參觀的人,隔音很差。”
等她叽裡咕噜地說完後,遊驚時竟然笑了出來:“你……聽起來學習應該很不錯。”
哪裡不錯?她現在一想起學習就頭疼,少女否定地搖了搖頭。
不過和遊驚時簡單聊了幾句後,嬴歡确實感覺自己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手中的水也漸漸退溫,她看着水面,“謝謝……”
她不喜歡,或者說不适應這種無理由的關心,所以每次都要說一句“謝謝”才能覺得自己不欠下别人什麼。
遊驚時聽到這句客套話後沒有太多的表情,反而上前了一步,她右手撐着胯部,半彎下腰來,道了一句“不用客氣”。
接着,她的目光輕輕落在嬴歡握着杯子的手掌上,“你的傷,好了?”
嬴歡呼吸一凝,幾乎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蓋住了被遊驚時注視的那隻手。
然而她忘了的是,她這兩隻手昨天無一幸免全被那玻璃渣劃得血肉模糊,所以這個動作并沒有太大的意義,倒顯得更加欲蓋彌彰了。
遊驚時看着她的小表情,無言地扯了扯唇,歪着頭起身。
“我,先走了。不然,沒座位。”她的音色偏低沉一些,落入耳朵裡更像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嬴歡目視着她的背影離開後才終于沉了口氣。
這算,掩蓋過去了?
嬴歡從未打算向别人提起自己的蟲族血統,所以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她除了沉默别無他法。
【她是誰啊?你的新室友之一?】尤拉觀看了她們半晌,總感覺那女的對嬴歡好像有些不一樣的想法。
怎麼說呢——倒也不一定是情感上的,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陰森潮濕感。
嬴歡現在腦子很亂,實在懶得去和它閑聊,直接開啟一問三不知模式,“不認識。”
【我到底錯過了多少哇!昨天都發生什麼了?她說什麼傷?你受傷了?】尤拉急得恨不得和少女開啟記憶共享。
嬴歡有些厭煩地将涼水一飲而盡,眉尖一攤,“沒有。”如果真說起來那可真是複雜極了。
她在一天内見到了梅瑟、墨菲、黛西、Dr.X、遊驚時甚至還有“見字如面”的愛德華茲家主。
要不說她倒黴呢,短短一整天能觸發五六個劇情點。除了在墨菲那裡免費喝了杯咖啡之外,其他的人都能把她雷得外焦裡嫩。
嬴歡好似想起了什麼,詢問道:“那兩個男的……應該沒怎麼你吧?”
雖然當時嬴歡确實是故意把它留下的,但她也是笃定了尤拉不會受欺負才暫時把它安定在那裡。
不過話又說回來,岑之淵這人實在小心眼,當初她在訓練場那一槍都能讓他記好久的仇了,至于白魇那家夥麼,又實在不像什麼正經人……
她都有點兒擔心尤拉會不會隻跟着他們一天就學壞了。
【就他們兩個?】尤拉挺起胸脯,【反正都是你的熟人,他們怎麼敢欺負我?】
隻不過被岑之淵逼着打掃了一整天的公寓罷了!
“我和他們很熟?誰跟你說的?”嬴歡蓦然暗下眼睛。
尤拉一頓,語氣磕磕巴巴的,【啊──你、你不是和他們很熟嗎?】
它對了對手指,它可是親眼看見岑之淵那家夥留着她的子彈來着,那小子一副念念不忘的模樣絕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雖然這兩人都蒙在鼓裡就是了。
不過尤拉隻要一想到姓岑那家夥背後偷偷黯然神傷的樣子就覺得神清氣爽,巴不得嬴歡記不起來那段記憶。
嬴歡聲音一冷,警告道:“我和任何人都不熟,少在外面攀關系。”
到時候又惹上一身麻煩她找誰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