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得锃亮的瓷磚倒映着兩人的身形,無形的風越過他們中間的縫隙。
類似于花蜜的香味萦繞在空氣中,聞久了竟然還有些醒神。
嬴歡并沒有急着找那個二号會議室,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甭管背後的人究竟是什麼目的,既然想見她,那就得老老實實排隊等着。
于是乎,便與這位自稱會長助理的男人閑聊了起來,她問他:“之前怎麼沒聽說過小會長有什麼助理?”
她微微探頭,與他的鼻尖貼近,“你──是他的第一個助理嗎?”
那雙本該冰冷的灰色瞳孔此刻卻灼燙得吓人。
伊爾文不自覺地退後了半步,随後又怕她意識到什麼似的,闆着臉故作鎮靜。
貼得好近,這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她到底知不知道這裡是公共場所,随時都可能竄進來幾隻學生。
伊爾文對這個灰撲撲的少女一直沒什麼好印象,而經曆了這短短幾句話的接觸後,甚至可以算得上生理性反感了。
但他也很聰明,知道要裝裝樣子,于是面上仍然維持正常的神色,但卻刻意地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離。
“因為一些……衆所周知的原因,最近會長着手處理的事務翻了幾倍,繁忙了不少,所以特聘我來協助處理會長的日常工作和安排。”
他的話裡明顯意有所指。
這幾天秘書處和紀檢部的幹事們屬實是遭了殃,不僅忙着校園戒嚴而且還要督促新生們參與精神值檢查。
畢竟是從校董會下來的命令,沒人敢說一句不是,什麼叫苦叫累、小委屈之類的全都得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霍爾事件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天,帶來的餘波仍未平息,論壇裡有關霍爾與嬴歡之間的讨論熱度居高不下。
有了炸毀幻境的前車之鑒,人們對這個叫嬴歡的小姑娘覆上一層有色濾鏡。
更不用提之後的襲擊白鳥院護士、在射擊場持械鬥毆、被黑川院長親自抓入禁閉室等一系列的負面曝光,校園内外對她的罵聲早已泱泱一片。
如果這次反叛者入侵的目标換一個人,大家的反應都可能不會如此之強烈,但偏偏霍爾是奔着她去的。
窮兇極惡的反叛者盯上了這麼一個黑料纏身的女人,要說裡面沒點兒内情,誰信啊?
對嬴歡的先入為主導緻人們很難不去把事故責任與她互相聯系起來,哪怕她也是最主要的受害者之一,可誰會在意呢?難道她又是什麼好貨嗎?
她錯就錯在——她是個不完美的受害者。
在克裡斯的這些日子裡,這種陰陽怪氣的語調她都聽膩了,什麼掃把星、倒黴鬼、晦氣包、活閻王等等亂七八糟的稱号快要堆成小山了,挑都挑不過來。
她知道學生會承擔了不少學校運作的責任和重擔,而其中某些幹事也許會聽信論壇裡的三言兩語,把怨念轉移到她的身上,這都很正常,很符合人性。
反正他們又沒辦法報複霍爾,隻好挑一個大家都愛捏的爛柿子撒撒氣。
她擡頭向上看,視線瞟過中央的水晶燈飾,忽然問他一嘴:“梅瑟在嗎?我去他那兒喝杯咖啡。”
她的氣場落在身上并不輕松,伊爾文将自己的情緒藏得很好,用盡量正常的聲音答道:“會長今天有幾場重要會議,目前并不在辦公室。”
不在?她挑眉,弓起食指摩挲下巴。
難不成……
是在二号會議室?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她暗自否定了這個想法。
“哦……那,他什麼時候開完會?”
嬴歡裝成一副對會長大人很“感興趣”的樣子,讓自己看上去像一塊難纏的狗皮膏藥。
“……”伊爾文的眉眼頓時沒了什麼耐心。他想,這女人果然和那些傳聞裡說得沒什麼兩樣。
“很抱歉,無可奉告。”他連車轱辘話都懶得說了。
行吧,這小助理嘴巴還算嚴實,确實有了點兒他們會長的風範。
隻不過,男人眼底的占有欲幾乎暴露無遺,就差把“别打會長的心思”那幾個大字刻在腦門上了。
小會長的皮囊果然可以吸引到各種各樣的人呢。
*
人們可能會對各種各樣的東西産生占有欲,可以是人,可以是物品,甚至可以是風火雷電。
自從人誕生了自我意識的那一刻開始,占有欲就如同本能一樣,滲透一個人的方方面面。
這種本能是人心深處的渴望,嬴歡曾無數次見識過它的非理性狀态,撕裂的、猙獰的、面目可憎的……
胸口隐隐發悶,嬴歡“啧”了一聲,用掌根敲了敲太陽穴。
她逼使自己壓住那股強勁的念頭,生怕再想起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怕的……”人類。
少女宛若呓語般地發出幾個音節,直接忽略掉了伊爾文,轉身朝着左側走去。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搭錯了,伊爾文突然就很想聽完她後面吞掉的話,她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