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進博林辦公室之前，關湖再一次叮囑時影，“一定要記得謹言慎行，不許在隊長面前放肆。”

時影悄悄翻了個白眼。

不得不說，他的叮囑多少有些道理；就憑時影這樣不羁的态度，确實容易惹出麻煩。

博林坐在巨大的木質辦公桌後面，目不轉睛地閱讀手裡的資料，甚至帶了副眼鏡。見狀，時影有些納悶：明明是她自己把人叫來的，這會兒又佯裝忙碌。仔細想來，這副惺惺作态的模樣，機動隊從上到下都是一個樣——上梁不正下梁歪。

暗地裡把機動隊罵了個遍，表面上還得裝作客客氣氣的，時影覺得自己已經沾染上了機動隊的壞毛病。她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躬身對博林道了聲好。

“你來了啊。”博林摘下眼鏡。倒不是時影誤解，而是她的确很忙；黃昏城邦那邊催促得緊，讓她趕緊回去，不要再在C290安全區這種小地方糾纏。她原本還有些反對的念頭，覺得自己目标還沒有達成，這會兒退出大概有些可惜；但是最近的C290也不再是一片淨土，她覺得這地方不宜久留。

工作的交接還需要些時候，博林順道再為C290做最後幾件事。

“聽關湖說，你特别想加入機動隊？”

時影看了站在博林身後的關湖，随後點了點頭，“是的。”

“怎麼之前沒有報名？”

她所說的之前，實際上還是混沌早期的時候，當時機動隊才建立沒多久，時影還是未成年的孩子，并不被機動隊接納。

“之前我還沒成年，但最近剛剛成年了，隊長。”

“嗯。”博林聽聞此事，并沒有什麼反應。

說實話，她離去的心思已經落定，現在對C290的一切都不再關心，這會兒對時影的“面試”也純粹出于咽不下那口氣。想到這裡，博林覺得自己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時影是吧，我現在這裡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她說着，一邊丢給她一份報紙，“這叫《堂吉诃德報》，是面對整個大陸發售的刊物，在我們C290也有辦公地點。”

《堂吉诃德報》？

今天早上剛剛聽方宇說完，轉頭這個報紙就落到手上了，時影難免覺得有些異樣。但她也沒想這麼多，而是低下頭，看着這份标記為“新曆4年1月16日”的報紙；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行加粗的大字，赫然寫着“黃昏城邦C290安全區”的大名。

看來是因為C290安全區的消息被洩露了出去，才惹怒了博林。

不過，《堂吉诃德報》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呢？時影忍不住開小差，開始胡思亂想；在她記憶裡，這似乎是來自舊世紀的一本小說，但是具體講述了什麼内容，沒有人知道。書籍已經在歲月中被完全毀掉，找尋不到任何過去的痕迹——除非有人能夠默寫出來，但是智慧是不可複制的，任何粗劣的複刻都是東施效颦。

不過。或許女巫塔的圖書館裡有這本書。

想到這裡，時影忍不住有些激動：她還在看艾芙琳推薦的書，等到看完之後，再去閱讀這本《堂吉诃德》。

“你在聽嗎？”博林皺眉看着她，終于忍不住提醒了。

她太明顯在開小差了，眼神都是模糊虛幻的。這一點讓博林覺得有些惱火，第一次見到有這種不尊重自己的人。

“啊，在聽在聽。”時影被戳穿之後，絲毫沒有愧疚感，反而佯裝出一副認真的模樣。“我知道了，我需要去調查《堂吉诃德報》。”

博林本想好好斥責她一番，卻沒想到她确實回答的正确，隻好把這口氣先忍了下去。

“不是讓你去‘調查’，你還沒有資格去調查。”她挑字眼，“我會安排你去報社工作，你趁這個機會悄悄潛入柯林身邊，去找找他的秘密；最好是完全違反C290安全區規則的秘密。”

“知道了。”

“如果這件事做成，柯林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就會正式成為機動隊的一員。”博林靠在椅背上，略帶微笑地說着，似乎輕飄飄地給出一個巨大的恩賜，正準備迎接時影的感恩戴德。

“好，我一定會完成的！”時影如她所願，說出了她計劃之中的話。

這就是權力，她可以輕松地指使任何人，也可以輕松地達成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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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巫加深了男女之間的對立，教導男人害怕婦女的力量……重新定義了社會再生産的主要要素。】*

讀到這一段的時候，時影的腦子裡隐隐約約閃過很多事情。糟糕的是，這些細碎的感悟片段就像一陣風一樣被随意吹走了。這種已知的未知感讓她抓耳撓腮地難受，但是挖的越深，回憶也就越淡。

如果說，這本書裡寫的“對立”是一種性别上的差異，那現實中的“對立”是不是她與機動隊之間的？

或者說，是魔法跨越在人群當中，可以分割成泾渭分明的兩條。

所有人，要麼可以習得魔法、要麼完全不行，絕對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因此才會造成會魔法者高人一等的局面。但是的确如此嗎？時影隻能隐約感覺到不對勁，卻又沒有辦法徹底講述出來。

這麼想着，她悄悄拿了羊皮紙，把這段話一字一句地摘錄了下來，等待着未來某一天的大徹大悟。

不過想到這裡，時影忽然又想起博林的承諾。

不得不說，她确實是開心的；眼見着夢寐以求的事情能夠兌現，即便是謊言也足夠讓人興奮。但是，時影還是覺得，這件事情隻是博林作為“隊長”的口頭承諾，是虛無缥缈的言語，完全不具備與現實交互的力量。

如果她反悔呢、如果她離開呢？這些問題都在時影心裡停留，繼而轉變成對博林的不信任。并且，這種不信任也絕對無法再次扭轉回來，因為她完全不具備與博林談判的資格，她們的地位差的太多，以至于博林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找再次找她。

她應該怎麼辦呢？

報社……

報社不管怎麼說，都會比待在後勤隊好。起碼不需要一天到晚削土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