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親自給你這樣東西,必須要靠旁人的轉交是嗎?”
時影接着點頭,“是的。”
“……”
比起時影,很顯然邱南北更震驚。她明白自己一定是出了意外,否則不會需要靠别人轉交什麼東西——她或許在時影的時代裡已經死去。
已知未來的無力感瞬間湧上心頭。
在一切未知的時候,她還能懷着最龐大的熱忱面對生活,用一種路徑盡頭的光輝未來勉強麻痹自己的大腦。如今,這些虛幻的麻藥也消失得徹底。
現在所做的一切已經被證明都是無用的,時間最終還是把她推向無底深淵。
邱南北隐約覺得,自己正在陷入一種無法阻擋的虛無感裡。她尋找不到任何錨點,分不清自己為什麼要在世界上存活下去,荒誕的今天與虛無的明天交叉在一起。今天在女巫塔奮力抗争的目的是什麼,她不明白——
她會死,死在時影尚未出生的時候。
邱南北将目光投向紗簾對面的、一無所知的時影,隻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嫉妒與怨恨:她太年輕,以至于不需要感受和自己一樣的悲哀與絕望,時影的未來還是未知的。在很多時候,這句話像是一種詛咒,但此時卻恰恰是恩典——未知起碼還有光明的可能性。
“怎麼了?”時影察覺到對面空氣的凝滞,忍不住問。
邱南北沉默了很久。
“……我需要花時間想一想,我現在情緒很難穩定下來,抱歉。”
她仰起頭,一股痛苦的酸澀從心髒蔓延開。
對于未來的眼光沒有一刻這麼明亮過,像是突然被戴上了近視眼鏡,于是,世界呈現出一種病态的清晰。而清晰的代價是她的絕望,以及持續蔓延的孤獨感。
她隔着虛空,和若幹年後的自己對視。現在與将來、女巫塔、她與時影,一切都組合成一個完美的圓圈,而在這樣的圓圈裡,她變成主導的一部分。
邱南北勉強壓抑住自己的瑣碎複雜的情緒,耐心問道:“好吧,你可以跟我說說,日記本裡到底寫了什麼。”
——既然時影特意為此開啟談心室,顯然出現了一件讓她困惑至極的事情。而日記本,究竟有什麼值得困惑的?
“你的日記本——我看不懂你寫的東西。”
時影明白邱南北的無力感,但是這句話她确實得問出口:邱南北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也是唯一能夠翻譯的人。“你使用的是一種我完全看不懂的文字,看樣子是你自創的。”
“自創的?我?”
此話一出,時影便知自己今天是沒辦法弄懂了。
就連邱南北自己都不清楚,那她又能從哪裡得知呢?
“日記本裡的文字,大概是哪一個語種?能看出來嗎?”
“整體是拉丁語系的,但是還有少量象形文字,應該是一種混合體。”
邱南北扯了扯嘴角,“确定是我寫的嗎?我可不會什麼拉丁語,也沒有自創文字的本事。”
陷入瓶頸,時影有些沮喪。
“不過,如果你可以背誦出來文字的模樣,交給我,或許我能幫忙識别——在我生活的時代裡。”邱南北提出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時影眼睛亮了亮:邱南北生存的是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彼此之間的聯系更加密切,或許能夠得到盡可能多的人幫助,最終把日記本“翻譯”出來。不過,單是背誦那些文字,以就已經很費勁了。
“好了,我不能離開醫院太久。”邱南北看了眼古樸的懷表,“如果我們沒能同時到達試煉,你可以通過談心室來叫我——我在現實裡也會得到消息的。”
“好,我知道了。”時影點頭。
怎麼邱南北也喜歡懷表?似乎主編也有一塊,經常拿在手裡把玩,搞得時影有些心癢。看來這是某個時段的流行配飾,時影想着,未來收入高了也可以買一塊。
從談心室出來之後,時影剛準備離開,目光不經意落在安珀身上。
她停下腳步。
“我可以再找一個人嗎?”時影問。
“當然!”安珀把紙條推到她面前,“寫下來吧。”
綠喃。
她工工整整地寫了下來。
安珀皺皺眉,似乎提前預知到了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仍舊把紙條放進匣子裡。
小匣子沒有再散發出白光。
安珀等待了片刻,打開匣子,看着這張已經變烏黑的字條,抱歉地搖搖頭:
“對不起,找不到這個人。”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