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看見的是,轉身後魏姝蘭眼中的殷切母愛消散下去,轉而爬上一絲複雜的神色。
……
紫藤小院兒,秦樓月關了收音機,從藤椅上起身,慢悠悠地踱去了他的工作區,把幾塊木料搬來搬去,怎麼放都不順眼。
現在的年輕人都太浮躁,像這種老手藝活兒啊,沒幾個人能沉下心來堅持做下去,何況光靠做這個,又養不活自己。
他心中感歎,又把自家孫子拎出來罵了幾句,忽然聽見木門響動,第一反應是等把手上這單做了,就去換一扇門。
“秦爺爺,吃早飯了嗎?”
簡淮風就跟回自己家一樣,省去了敲門的步驟,直接跨進了院子,像往常一樣把食盒放在老爺子放收音機的石桌上。
秦樓月“喲呵”一聲,很是意外,“小娃娃,牌匾都做好了,你還來幹什麼?”
他做出一副不歡迎的表情,身體卻很誠實地走過去,迫不及待打開食盒看今日菜色。
秦樓月捏了個燒麥丢進嘴裡,道:“這回又心血來潮想做個什麼?”
簡淮風很自覺地占了上回練書法那張紅木書桌,取下書包把課本和作業拿了出來,道:“你這裡清淨,我過來學習。”
說完可能覺得自己有點反客為主了,又擡起頭認真地問:“可以嗎?秦爺爺。”
秦樓月似乎是想嗆他兩句,但手上還拿着人家的東西,俗話說吃人嘴軟,于是他擡起手要喝道:“我這兒又不是什麼收容所,要待在這兒就得幹活,你去把那兩塊木料搬到屋裡去。”
簡淮風放下筆,任勞任怨地給他當童工。
秦樓月滿意了,三兩口吃完貢品就去趕工。
簡淮風很悶,說是來做作業,多餘的話一句都不說,偶爾秦樓月讓他幫忙遞個工具,或者擡塊木頭,他就乖乖幫忙,反倒是秦樓月一反常态,時不時抓着他唠兩句。
“你跟南庭關系怎麼樣?”
“嗯?”簡淮風努力回想了一下重生前到底是在什麼宴會上見過魏南庭一面,實在記不清楚,“不熟。”
秦樓月一點都不意外,正常人家的親戚逢年過節免不了會串門,魏家還真不一定。
“我有五個兒子,孫子孫女好幾個都成家立業了,人都說我有福,四世同堂,但這麼多子子孫孫,像南庭一樣每周都來看我一次的,隻有他一個。”
簡淮風想起系統對魏南庭做出的評價,絲毫無法把魏南庭跟有孝心這三個字聯想在一起,說好的家族争鬥爾虞我詐呢?
秦樓月見他表情困惑,爽朗地笑了兩聲,“你好歹也是大家庭裡長大的孩子,怎麼這點心眼子都沒有,不會以為他是我親孫子吧?”
“……”簡淮風還真懷疑過,一來是因為他從沒見過魏家長輩,二來,魏家曾經的掌門人退休後搞點什麼愛好都是有可能的,做木頭并不奇怪。
但他立馬否定了這個猜測,就憑簡振江找秦樓月雕禮物,卻讓簡君雅來催工這件事,他就不可能是魏家的人。
秦樓月打開了話匣子就停不住,開始回憶往昔歲月。
魏南庭小時候被綁架過,情況跟簡淮風上回那種小打小鬧不同,他被綁到了外地,差點丢了命。
九死一生自己逃了出來,還因為掉進河裡撞傷腦袋失了憶,身無分文在陌生城市流浪。
那時的秦樓月還不在燕市,而是在老家南杭,南杭是個小城市,人口稀疏,但卻以詐騙和拐賣案頻發而出名。
秦樓月撿到魏南庭的時候,魏南庭正被兩個壯漢往面包車裡拖。要不是他死命掙紮,估計也等不到遛彎兒的秦樓月過來救他。
在南杭有小孩兒走失這種事他見怪不怪了,先把人領回去喂頓飯,隔天送去警察局就是,但偏偏這少年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沒少給他添麻煩。
秦樓月老伴兒走得早,兒子們又都外出搏前程,他算個留守老人,一心軟,就收留了少年一陣子。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孩子身世可不簡單,燕市雲端上的家族的孫子,被仇家綁架流落到這裡,全家人都在找他。
想到這裡,秦樓月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那小子年紀不大,滿腦子都是算計,他到我家沒吃幾個月米飯就恢複了記憶,偏偏瞞着不告訴我。”
簡淮風像個認真聽老師講課的學生,适時發問,“為什麼?”
秦樓月道:“他啊,據說是查清楚了綁架他的人不是什麼仇家,而是他家裡的長輩,于是也沒着急回去,躲在一個誰也找不到他的地方遠程調度,就用這起綁架案做局,趁機把跟他争奪家産的二叔和大哥踢出了局,據說一個被發配新加坡,一個全家連夜移民美國,再沒回過燕市,我都不知道他小小年紀是怎麼做到的。”
後來魏南庭被接回魏家,很受魏家掌權人器重,一直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暗中偷聽故事的呆呆也忍不住冒出來了,“宿主你看,魏南庭這樣從小就心機深沉的人,你要麼永遠不要和他來往,要麼就和他打好關系,否則容易惹火上身。”
這回簡淮風深表同意。不過究竟要怎麼做,他依舊沒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