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知道了。

現在剛過7點，本來她正可以趕在段雪遙還沒來畫廊赴約時欣賞這裡的布置，順便為談話打好腹稿，不要把還衣服的事搞得太有目的性，結果完全被氣飽。

她甯願被同事私下議論的人是自己！

……反正不能是她的女神。

畫廊名義上在二樓，其實位于一段台階之上的錯層空間。

這會兒時間并不太晚，卻意外冷清，謝明霏原地轉了幾圈，腦子越想越亂，幹脆盯着一處玻璃展示櫃發呆。

當她再次回過神來，視線穿過反光，與另一人怦然相撞。

“Elsa！”

謝明霏下意識回頭，将親昵的稱呼脫口而出，随後恨不得咬一口自己沒大沒小的舌頭。

段雪遙的額發不再一絲不苟，帶着些剛從外面趕回的匆忙，卻率先勾起笑弧。

“别傻站着了，陪我坐會兒吧。”

兩人挑了一處飄窗邊的沙發坐下，謝明霏隻坐了前三分之一的位置，盡量挺直了腰背，雙手恭敬擺放在并攏的膝頭。

這是她第二次同她單獨相處。

知道了原來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紙片人女神，又與她成為了老闆和員工的關系，所以就算她和上次一樣好相處，謝明霏也不好意思繼續當個軟糯的傻兔子。

“在Xross還順利吧？”

段雪遙随意伸出右手将碎發勾到耳後，左眼尾的淚痣重新露了出來，讓謝明霏挪不開眼。

“當然順利！早上謝過你的話，都是發自内心的。我一直對時裝很感興趣，争取進入Xross工作是因為這個，覺得進入服裝二組很榮幸也是因為這個。”

她說得流暢又真誠，視線比對方的眼睛稍稍低了些，顯得謙遜乖巧。

“現階段我的經驗确實欠缺，但很快會補上來的，雪總放心。”

“嗯，”段雪遙隻道：“你上次好不容易才問到我的名字，這回怎麼不那樣叫了？”

謝明霏鬥志滿滿的表态戛然而止。

段雪遙也坐直了身體，正色道：“Elsa Tuen，段雪遙。”她重新介紹自己。

“那天沒有告訴你我的全名，并非不重視你，隻是正巧有機會私下接觸……我不想一開始就處在隔着一層的位置。”

這話說得甚至比那個金色的傍晚，她鼓勵自己有話直說、祝福自己持續幸運時更加溫柔。

謝明霏把呼吸放得又輕又緩，一絲一毫都不願打擾到正記錄當下時刻的耳朵和内心。

“還是繼續聊聊你的情況吧。”

段雪遙凝視着面前新人感動不已的臉，表情嚴肅了些，接着開口：

“服裝二組在級别上不比一組低，但現階段的工作安排确實很難并駕齊驅。我把你安排過去，有讓你在人際關系不複雜的環境裡盡快積累經驗的意思，也有希望你打開思路，為Xross碰撞出新的火花的願景。”

謝明霏立刻點頭答應。

“一張單純的白紙，其實很有價值。”段雪遙輕聲感歎。

這話說得頗有深意，但她沒有給對方太多思考機會，語氣逐漸公事公辦：“Coco會為了即戰力，好好教導你的。我相信你們能相處愉快。”

謝明霏再次積極表态。

“Xross對新人一視同仁，無論擁有什麼樣的起跑線，後續輝煌都由自己創造。”

段雪遙說完，擡起左手瞥了一眼腕表，重新交疊了雙腿。

謝明霏心裡沒來由地輕輕咯噔了一下。

……她向我解釋了沒有優待謝思薇嗎？她接下去還要去忙了嗎？

“你還有什麼需要跟我說的嗎？”

謝明霏聽見段雪遙多問了自己一句，無意識偏過臉，視線越發低了下去……然後看到了放着西裝外套的紙袋，頭頂上像是有個燈泡，叮得一聲亮起！

“Elsa，上次你借我的衣服，我托人幹洗過了，今天專門帶來還你。”

她的聲音急到顯得尖細，說完，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

“哦……”段雪遙午後就發現了她的意圖，現在絲毫不意外，但還是打趣：“如果早上沒有提前揭曉身份，你準備怎麼找到我呢？”

“當然是直接去辦公室蹲點啊。”

謝明霏雙手提起整個紙袋交給她，想起沒能成功的上一次。

她意識到自己像在撒嬌，連忙找補：“其實當天晚上我順利争取到了家裡給的内推名額，就反應過來你就是雪總。如果我可以提前猜到今天剛入職就遇見你，說不定一直就把外套帶在身邊。”

也就終于達成了心事，她才會這樣說。

早上那個場面……就算真的帶着外套，也不敢當場歸還。

段雪遙莞爾。

正準備進行告别，她就聽豎起兔子耳朵的新人提出了個出乎意料的要求。

“無論是楓間那天，還是今天上午，你都給了我太多幫助。我暫時無以回報，所以，如果你有任何事情能用得上我，盡管提出來，我想，我，我……”

謝明霏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如此大膽的話，結果還是卡殼。

她心中的小鹿急得原地亂轉。

還過了西裝外套，她與段雪遙就是總編和暫無業績的新人關系戶而已，未來能有多少交集實在難說。

由奢入儉太難，見一面，貪婪的情緒就原地暴漲。

既然她還願意私下溫和輕松地與自己聊天，那能不能再給自己指定更多未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