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霏坐進後座，關上車門就側身躺倒在舒适的坐墊上。

“今天累不活了……”

她的喃喃自語傳到駕駛位的丁春玉耳朵裡，換來一聲沒有多少感情的關懷。

“霏姐辛苦了，我盡量開得平穩一點。”

“……沒事，不用太小心翼翼，我不暈車。”

謝明霏的聲音含糊不清，但過了片刻就覺得呼吸不暢，還是撐着手臂重新坐起身。

一個呵欠之後又感到眼冒金星，于是再拽過一隻蓬蓬抱枕，墊在腦袋和車窗之間，半阖上了眼。

丁春玉當然發現了這樣的動靜，把音響聲關到最輕，隻用于遮住行駛中産生的雜音。

酒店距離月湖天地距離稍遠，她們之間的安靜穩穩持續了一段時間。

随後丁春玉還是決定出聲提醒明天的注意事項：

“霏姐，我和美容師确認了一下，明天金太太也會去做臉。你之前跟我提過要留意她的行程，想要好好跟她相處，所以，這次有什麼伴手禮需要我準備嗎？”

謝明霏困困地嗯了聲。

丁春玉沒轍，吞咽一下後接着引導：“家裡有不少備用的，你可以看看圖冊。如果覺得不行，我再和采辦溝通，最遲明天中午到手，我直接送去美容院。”

雇主半搭不理的樣子多少讓她失去了耐心。

但賺錢重要，何況最近這尊小佛上班之後都把自己撇到一邊。

别說過分要求，連正常的平日任務都少了很多，可以趁機做自己的事。

所以既然她重視的人，還得準備妥當，也要提醒她以更好狀态面對。

“你最妥當了，你随便挑。”

謝明霏完全放松後，一晚上殘留的酒意上頭，幾乎睜不開眼睛，隻含含糊糊表示信任。

丁春玉倍感無奈。

“我沒辦法打聽到金先生會不會去接他母親，下午我可以在車上等着，如果他出現在停車場，就給你發消息？”

謝明霏徹底沒了回音，看樣子已經睡着。

丁春玉左右扭頭活動着頸椎，最終長長歎出一口氣。

***

被助理姑娘攙扶進家門的謝明霏，直到對方替自己倒了水，關門離開後，都沒能清醒掙紮出一句再見。

時間分秒流淌，她泡在一團水浪嘩嘩的夢裡，淩亂不安。

而後終于不知被什麼嗆到，從幹咳轉為用力清嗓，客廳裡的幾處壁燈突然亮起……

謝明霏不得不悠悠轉醒。

“……救大命了。”

她沙啞的嗓音像被砂紙繁複摩擦過，睜眼就看到水杯倍感舒心，一邊大口喝着，一邊找到了手機。

【生活助理-春玉】：霏姐我先走了，明天上午10點會來送西式簡餐C套。

【生活助理-春玉】：如果醒來還是不舒服，在茶幾左手邊的抽屜裡有解酒藥。

……多麼體貼的好姑娘。

謝明霏想了想回複了一個晚安表情包。

按照她想象中的大小姐風格，可能是順手再發個紅包。

但金額難以斟酌，不如之後詳談續約合同的時候，規劃一個更有前途的職位給丁春玉，薪水多一些，讓獎金和分紅也走上正軌。

謝明霏在手機備忘錄裡有什麼記什麼，認真到不再頭疼。

歡迎會上的種種畫面，不由自主浮現在她的腦海。

……剛才的輕松勁兒被狠狠按下。

“算了，先卸妝洗澡，我要像大小姐那樣生活。”

明明家裡沒有别人，謝明霏也稍顯做作地伸個懶腰，輕踮腳尖，緩緩走進了浴室。

不久後，她卻帶着清爽水汽大步出來，拿起手機，點開段雪遙的私人号，堅定地向她發送其實早就想好的信息。

【非雨】：我決定了，還是要用那天提過的報答方式。

……沒有加稱呼，好像有點不夠禮貌。

但她手指點觸之下，補上的竟然是黃豆人表情。

【非雨】：（淚汪汪）（淚汪汪）（淚汪汪）

她猶豫，還是咬咬牙不準備撤回。

【非雨】：Elsa，如果有任何事情能用得上我，你都可以直說。

謝明霏寫下最重要的這句話，把手機往卧室床上一甩，自己也跟着往下仰躺。

淩晨2點多發這樣的内容确實很奇怪。

但經過謝思薇女主光環的無情碾壓，和段雪遙真的實施的口頭保障……她覺得不認真表态自己最豁得出去的答複，過不了内心的任何一關。

我何德何能，被她另眼相待？

……女神大人一定要答應啊，千萬别把這些當做酒後醉話！

謝明霏靜靜躺着，心跳難以平息，睡意更沒有要回歸的預兆。

既然已經完全清醒，她決定坐到電腦前，再把另一樁問題解決算了。

夜可以長，夢不想多。

她快速撰寫對Taylor橄榄枝的回複郵件，措辭謹慎又含蓄，與跟段雪遙交流時的風格截然不同。

拜那天當衆的招攬所賜，現在Xross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傍上了Taylor。

之前還能當當鴕鳥，迎新會上被隔壁一組的新人為了這個搭讪，才發現其實不想多忍。

但在設定定時發送時，謝明霏還是猶豫了。

她眼明手快将這篇婉拒拖進了草稿箱。回想起謝思薇“好心好意”給自己的那個提示。

——母親池穎曾經是喬深教授的學生，所以她猜想自己能通過這個關系走走捷徑。

後半夜時間充足，她閉上眼，希望能在記憶中盡量多找尋關于池女士的信息。

……然而确實寥寥無幾。

原主謝霏在父親車禍去世後就過得像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一部分重要原因，就是父母在她五歲時離異，之後母親池穎就去追求獨立電影導演的夢想，常年旅居國外。

将近二十年來，謝霏有母親親身陪伴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大多處于已經褪色的童年。

國際長途電話倒是打過，可小說世界裡也步入正常的網絡時代了，母女間聯系反而更淡了些，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