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給混蛋找理由,好好先生。”
“我沒有,”以利亞指着自己的鎖骨,“這個紋身是一位叛逃的孟雅特巫師的手筆,很強大的詛咒,死亡倒數,而‘001’代表着我僅剩的心跳數,所以,你大概也想得到當時的情況算是比較緊急。”
“是嗎?”萊納德闆起臉,嘴巴抿成平平的一條,好像忽然變成了手機裡的emoji表情。
“除了黑魔法,沒有其他封印詛咒的辦法。”以利亞提起嘴角,但笑容十分勉強,“倒不是說眼下的結果能比倒數歸零好多少。”
萊納德站起來,“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利亞,但這不值得。他之後做的事你又不是沒經曆過,實話實說,兩不相欠最多隻能算個委婉的說法。”
“他救了我的命,這是事實。”
“那你為何不詳細講講這個詛咒又是怎麼來的呢?”萊納德指着以利亞的紋身,寸步不讓。“隻要你告訴我,你不是為了救我們才被詛咒的。”
以利亞歎了口氣:“我們沒必要這樣,又不是比賽。”
“誰說不是?你差點死了,我差點瘋了,這難道不是勢均力敵?”
“倒不如說是兩敗俱傷。”
“一團亂麻。”萊納德用力揉了揉腦袋,把頭發撥得像鳥窩一樣。
以利亞歎氣,這麼說實在沒錯。
萊納德盯着以利亞的黑色紋身,還有那幾處新添的傷口,忽然說:“如果大魔王不複存在,這個紋身會怎麼樣?”
“一切會回歸正軌。”以利亞說話時心跳空了半拍,這可不妙,天真的孩子好像忽然變聰明了。
“别跟我玩文字遊戲,我不聰明,但也不是傻子。”萊納德不高興地說,“回歸正軌的意思就是,大魔王會消失,封印詛咒的黑魔法一塊灰飛煙滅,然後你,我的老朋友,你隻剩下最後一次心跳了,不是嗎?”
以利亞沉默了一會兒:“總會有辦法的。”
萊納德差點氣笑了:“你剛說過沒有别的辦法。”
“那是當時。”以利亞揉了揉眉心,他讨厭做這種無謂的争論,可萊納德偏偏樂此不疲,哪怕隻是碎片,“雖然代價很大,但我們争取到了時間。”
“好一個輕描淡寫的代價。”
“我說過會解決這一切,還是說,你已經不相信我了?”
“我當然相信你。”萊納德看着以利亞的眼睛,“但你這樣提高嗓門、虛張聲勢的時候除外。”
以利亞隻好再次歎氣,他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警長萊納德一直到天色轉暗才回來,帶着幹淨的衣服、飲用水和消炎藥,丢給以利亞,然後說:“等天一黑我們就出發。”
“為什麼一定要天黑?”以利亞丢了顆消炎藥在嘴裡囫囵咽下去,又從衣服堆裡挑了件襯衣穿上,剩下的用外套打了個包,“還有,我們出發去哪兒?”
“去我們該去的地方。”警長站在床頭,嘴巴閉得緊緊的,好像多說一個字對他都是一種酷刑。
以利亞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感歎:“兄弟,你是就習慣這麼說話?還是說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秘主義者?”
警長看起來更不想說話了,墨鏡萊納德在一旁幫他回答:“他隻有腦子靈光,嘴很笨的,你要原諒他。”他扭動着十根指頭指向自己,得意道,“畢竟口才的那部分都在我這裡。”
以利亞歎了口氣,他真是太想念靈魂完整的萊尼了。
入夜後,三人一行再次上車,警長不知從哪兒搞來一輛黑色小轎車,四面車窗都貼了防窺膜,看起來既低調又安全。
但墨鏡萊納德不怎麼滿意——他還是不肯摘掉墨鏡,當然了——對小轎車一番評頭論足,顯然這輛車跟他的紅色超跑一比,和小朋友的腳踏車沒什麼區别。
警長親自開車,墨鏡不願意屈尊坐副駕,于是跑到後座來騷擾以利亞,問東問西的,嘴巴沒一刻安靜。以利亞原本睡了一白天精力充沛,居然硬生生被他給說困了,靠在椅背上一點一點往下滑。
墨鏡萊納德談起他對美國八十年代情景喜劇的心得體會,正說到興頭上,忽然瞄到以利亞快要從椅背上滑下來了,敏捷地往他那邊一挪,用肩膀接住了他的腦袋。
車裡立刻安靜了下來,警長從後視鏡裡投來詢問的目光,卻見墨鏡正從後面單手撈出一條毯子,小心翼翼地蓋到了以利亞身上,朝他比出OK的手勢。
汽車開得更穩了,警長打開空調暖氣,抓緊享受難得的清淨。
以利亞其實沒睡着,在碰到萊納德肩膀的一瞬間他就醒了,但對方配合地沒再說話,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沒睜開眼睛,等到萊納德往他身上蓋毯子,他索性加重鼻息,假裝已經進入了夢鄉。
汽車有規律的輕輕颠簸着,腦袋底下的肩膀雖然有點硌人,但溫暖得恰到好處,以利亞閉了一會兒眼睛,竟然真的有些昏昏欲睡。
“你準備好了?”警長忽然低聲問。
以利亞意識到他是在跟墨鏡說話,但空氣安靜了很久,才聽到墨鏡回答:“當然。”
警長又問:“不害怕?”
墨鏡這次沉默了更久,低聲說:“007無所畏懼。”他頓了頓,下巴朝以利亞一點,語氣更鄭重了些:“他都能為咱們做這麼多,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後視鏡裡,警長無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