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姓和名都沒錯,但我很确定我不是耶稣。”
夜色裡,他看上去年輕得不可思議,後來萊納德翻閱資料,才确定這自稱狄更斯的家夥并非冒名頂替。
狄更斯的确曾在報社工作,采訪工作頗有成績,卻志在成為一名戲劇表演家,而此時此刻,距離他完成第一部長篇小說《匹克威克外傳》還有好些年。
“你們兩位女士聊完私房話沒?”以利亞在旁邊開腔。
“哈!”查爾斯立刻回敬道,“這可是對女士們不可饒恕的冒犯。”
“也可以作為對你們的恭維。” 以利亞目光裡閃過一絲笑意。
萊納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用口型說道:“你早就知道了。”
以利亞笑而不語,他看上去的确不怎麼吃驚,反而幸災樂禍地欣賞萊納德的窘态,這混蛋。
查爾斯卻在看到以利亞身後的綠色熒光門之後驚歎出聲:“看在上帝的份上,這是什麼?地獄之門嗎?”
“時空之門還差不多。”
以利亞比了個請的手勢,“蘇格蘭場可不是我們坐着馬車堂而皇之推門進去的地方,警探們也不會喜歡平民半夜造訪,幸好,我們有捷徑。”
泰晤士河接二連三的浮屍案讓蘇格蘭場的警探們忙得不可開交,但卻沒人想到在停屍房增派人手,今天晚上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法醫在外邊值夜,以他的耳背程度,就算屍體跳起來大叫一聲也未必能驚動他。
以利亞三人魚貫從傳送門裡走出來,停屍房濃重渾濁的空氣立刻沖進鼻腔,盡管眼下是冬天,走風漏氣的停屍房更是冷得仿佛冰窖,但從裹屍單下散發出的顯然不僅僅是腐肉和膿液的氣味,還有某種無法形容的腥臭味。
“撒旦啊,魔鬼的屁股在地獄沼澤裡腌上三天的味道也不過如此。”查爾斯語出驚人,萊納德悻悻收回了“無法形容”的評價。
三個人都用手帕捂住了口鼻,效果聊勝于無,以利亞最先找到了泰晤士河裡打撈上來的浮屍,他掀開裹屍單一角,看了一眼,又立刻放了回去。
“我建議你們做好準備。”以利亞的聲音悶悶的,從手帕後傳出來,“這下面不是人類,至少不完全是。”
萊納德盯着裹屍單起伏的輪廓,咽了口唾沫,但糟糕的空氣早就把喉嚨搞得又幹又澀,感覺仿佛吞下了幾粒塑料泡沫,他上前一步,掀開了泛着黃綠色的布單子。
“呃……”這是他能發出來的唯一聲音,在不嘔吐的前提下。
裹屍單下并不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也不是被河水泡得腫脹的巨人觀,而是某種渾身覆蓋着厚殼和觸腕的灰色生物,或者準确地說,死物。
以利亞說得對,這東西絕對不是人。
查爾斯湊過來,雲淡風輕地說道:“說實話,我從來沒為一具屍體不會輕易複活感到如此慶幸過,這張臉可夠讓人難忘的,對吧?”他居然還能保持冷靜,但瞪得圓溜溜的眼睛還是暴露出一絲畏懼。
“怎麼會這樣?”萊納德臉色蒼白,他不覺得這東西是泰晤士河裡土生土長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或是撒旦,不管是誰,躺在裹屍單下面的可憐家夥在跌進名為泰晤士的臭水裡時,應該都還是人,曾經是。
“某種變異,你們覺得呢?”以利亞勇氣十足地檢查過另外幾具屍體,回到了萊納德身邊,他的表情仿佛在擔心對方随時會吐出來,實事求是地說,這種擔心并不是毫無道理。
萊納德咬着嘴巴裡的軟肉,靠疼痛克制嘔吐的沖動:“關鍵在于,這種變異是死前還是死後發生的?”
以利亞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個問題不存在,如果死後還能變異,說明它壓根沒有死,最多隻能叫行屍走肉。”
萊納德翻了個白眼:“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查爾斯終于忍不住開腔,“先生們,你們到底是在講中國話還是某種我聽不懂的黑話?”
兩個人一齊轉過來看着查爾斯,後者眉毛滑稽地聳動着:“抱歉,有毒的空氣害我脾氣暴躁,但你們難道不覺得自己問錯問題了嗎?”
“那正确的問題是什麼?”以利亞好脾氣地問。
查爾斯:“如果這些真的是從泰晤士河裡打撈出來的屍體,我的意思是,就憑這副尊榮,且不說小報記者們會像蒼蠅聞到屎一樣抱着‘水怪’的新聞不撒手,直到寫滿每家報社的新聞頭版,想想看,蘇格蘭場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把這些吓人的玩意兒丢進焚化爐裡?還有,”他豎起大拇指向肩膀後一指,“外邊值班的老爺子,耳背就算了,但這地方比糞坑還臭,難道他的嗅覺也失靈了嗎?”
萊納德下意識順着他的手指向後看了一眼,然後倏地屏住了呼吸,以利亞也看到了,臉色頓時一變。
“喂,就算我說對了,你們也不用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吧?”查爾斯忍不住說,他剛要回頭,就聽到以利亞小聲說:“别動,千萬别動。”
他輕輕吸了口氣,慢慢說道:“有東西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