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結束連續三位客戶的預約會面,安辰好容易放松下來和Erik一起認真調整新課程内容,中途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忍住脾氣,很不耐煩地打開辦公室的門,決定明天就買一塊“請勿打擾”的牌子回來挂着,正想問問Amy是怎麼回事,就看着才一個多小時沒見的二人,又一次站在自己面前。安辰有些無語,大腦神經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控制自己此時的面部表情;老是不得不和市局刑警隊的人打交道,擾亂了自己的生意和日程,讓他覺得心很累,看來自己最近是水逆的厲害,得好好給自己蔔一卦化化煞。
安辰側身讓二人進入辦公室,歐仲霖看着安辰面色不善也一點不怵,因為他跑起外勤來本就沒臉沒皮;歐仲霖随即換上一臉和氣的笑容,對再次打斷安辰的工作表示歉意;他試探性地詢問安辰和Erik不然先讓他們完成手頭上的工作,自己過一會兒再來拜訪;話已至此,安辰肯定不會讓二人空手而歸,或者杵在接待室幹坐着;好在和Erik已經商讨得差不多了,匆匆交代幾句後,Erik便回到接待室和Amy一起整理裝訂起資料。
關上門,這回安辰連茶水都免了,支着一張撲克臉詢問歐仲霖為何去而複返;歐仲霖反倒是拿起第一次見面時那種一臉輕松的痞笑模樣,和毛威二人在安辰的書桌前坐定,他一臉壞笑地說道【安老師,我之前不是說讓你去我們局裡做個場外顧問嘛?安老師這麼豐富的“專業”知識,用在破案上也可以大展拳腳,真的不考慮考慮看?】聽不出好賴話,安辰微蹙眉頭,不知道歐仲霖肚子裡賣的是什麼藥,一時間竟然在口舌上落了下風,他試探性地回答道【歐隊長真是說笑了,這些“江湖上”的旁門左道,雕蟲小技,不足挂齒;倒是歐隊長三番五次上我這兒來,到底有什麼事就直說了吧;我們第一次見面就已經挑明了,在我這裡不必拐彎抹角,對于你們警方的工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都會盡力。】
一番拉扯過後,歐仲霖還是裝着為難的樣子,道明了來意【安老師,你看啊,我們手上王梅梅這個案子現在遇到了瓶頸,幾天的搜證下來都沒有發現有效的突破方向;本案的受害者和嫌疑人都是你的客戶,所以呢,我們想請你占一卦,看看本案現在的關鍵的線索到底在哪裡,或者說我們警方到底遺漏了什麼關鍵點,導緻偵察工作停滞不前?】這次終于輪到安辰一臉茫然,他聽懂了歐仲霖的每一個清晰的吐字,但完全不理解對方的意圖;一時間辦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坐在一旁的毛威看着這兩人間詭異的氣氛流動,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插話。
半晌,安辰冷冷地哼笑一聲,用略微尖銳的聲調,有點動怒道【歐警官,歐隊長,你不是在拿我開玩笑吧?你們是人民警察,手上有案子不去外面找線索,來我一個搞“玄學”的這裡給你算卦?!你是覺得我安某人太好說話了,好作弄呢?還是覺得我不敢去舉報你呢?】說着安辰自己都被氣笑了,他根本不等歐仲霖開口解釋,更不客氣地接着說道【還有,玄學也好,科學也罷;歐隊長,你們警察其實根本就不信我們這些所謂的“江湖騙子”吧,背後不都是一直這麼喊我們做這一行的嘛?怎麼了,現在倒還拉下身段舔着臉來讓我給你占一卦?不好意思,歐隊長,今天我累了,準備收攤。你們請吧,慢走不送!】
眼見着安辰越說越氣,真的氣性上來了開始趕人,毛威同學沒見着翻臉這麼快的比翻書還快得,也有點着急想辯解幾句;歐仲霖連忙起身攔住安辰,換上一副誠懇的表情,真誠地說道【安老師,你先别急,消消氣。昨天你不是還和我說要打破原有認知,釋放思維枷鎖,接受新的知識領域嘛;我心裡真的一直記着你的建議。請你算上一卦,和我們警方手頭上要走的流程和要查證的工作,一點也不沖突;按你昨天給我解釋的,這個塔羅牌什麼的,不是可以用來鍊接你我的意識,還是解答問題的紐帶嗎?我們真的隻是想找點啟發和切入點,都是為了盡快破案;至于具體排的查和搜證,到完善證據鍊,移交檢方,都是我們警方的工作重點,也是肩上的職責所在,肯定也不會拉下。】
經過歐仲霖好一陣安撫,安辰心頭的一口氣也消散了一小半;塔羅師慣于察言觀色的職業素養讓他順着台階就下了,安辰還是一副不冷不熱,又不太情願的樣子,淡淡地說道【歐警官,既然如此我可以試試;但先說好了,你是想讓我找找案件的關鍵線索,說白了也就是要“找東西”是吧?這方面的占蔔在我這裡其實沒什麼客戶需求,所以之前做的不多;限于本人的經驗和修為,要是說的不準耽誤你們辦案的時機,之後可别怪我。還有,雖然說是找東西,但卡牌可沒辦法告訴你某日某時在哪個坐标點能找到你想要的線索;我們在占蔔中能夠做到的,不過是通過對牌面圖案的解析,用直觀的圖像和精煉的語言,讓你從潛意識裡回溯并聯想起之前可能忽略的細節或者沒有接上的邏輯;所以,要想我給你占的這一卦起作用,到頭來還是得基于你們警方對案件細節的掌控程度,聽明白了嗎?】歐仲霖看安辰終于松口了,雖然來之前就是抱着反正沒事做,逗一逗這人,反正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試試,這下聽了安辰的講解,頓時也玩心大起,連連點頭,讓安辰不用顧慮其他,不管有沒有用準還是不準,都放馬過來。
安辰起身從身旁的書架上挑選了一副名為The Original Arthur Rackham Oracle的神谕卡,優雅地用免洗洗手液淨手,他眼睑微垂,臉色微正,緩緩開始洗牌,同時嘴唇微動好似在默默念着什麼,然後用低沉且緩和的聲音說道【歐隊長,請你也放空心中雜念,默默想着自己想提的問題,切記心誠則靈。】一輪洗牌結束後,安辰拿出一張紙,在上面簡單地畫了一個五張牌的牌陣,然後快速地在一疊牌卡中找出一張,并放在牌陣中心的位置,他指着這張牌說道【這個牌陣是我平時專門用來尋找重要物品的,丢失的也好,遺忘的也罷,按我以往經驗證明它比較管用。其中這第一張牌是整個牌陣的中心,也就是一般所說的錨點,表示指引你由尋找的起點通往重要物品所在的終點。請你們看着這張牌,集中注意力在周圍将要出現的牌面上,接下來我來抽取表示起點的卡牌。】
一邊說着安辰在手上又開始洗牌,數秒過後突然兩張卡牌掉同時落在桌子上,他拿起兩張牌看看,帶點疑惑又自言自語地說道【emmm,既然兩張牌一起出來那肯定是有緣由的。】随手就把那兩張牌一同擺到了牌陣中第二号牌的位置上。接下來安辰在洗牌過程中,又依次掉落了三張牌,他将那三張卡牌分别放在了牌陣的第三、四、五号位置上。整個過程中歐仲霖和毛威隻是沉默地盯着安辰手中的動作;歐仲霖發現,與第一次兩人在涼亭裡抽牌不太一樣的是,此時安辰在占蔔過程中,全身的氣場變得非常沉靜,内斂且柔和,之前那種相對外露的氣性和身上的刺好像都收斂起來,被包裹在名為“專業塔羅師”的那層外殼之下。
安辰抽牌完成的同時,歐仲霖和毛威的注意力也轉向桌面上排開的卡牌;最終的抽牌結果如下。
1 - 錨點(Anchor):Guidance (The Hidden Path) - 指引/隐藏的道路,指示由尋找起點到物品所在終點
2a & 2b - 開始尋找起點(Starting Point): Female Significator, and Guardianship (Protecting the Vulnerable) - 女性标志人物,以及弱者的守護人
3 - 物品所在的終點(Ending Point): Exigency (Unpleasant but Necessary) - 緊急情況下的去處,讓人不快的場所,卻是很必要的存在。
4 - 所尋物品的表象(Apperance):Deception (Unreliable Guidance) - 欺騙的假象,不可靠的指引
5 - 所尋物品的真相(Truth):The Hidden (Transpiring Beneath the Surface) - 掩藏在表面下持續發酵的行為和事物
安辰看着桌面上的六張牌,開始不免面露難色,之後又快速恢複常态,抿着嘴不說話,看樣子應該是在腦内飛快地組織語言;面對面坐着的歐仲霖和毛威也不明白安辰到底在想什麼,接下來又要如何繼續;歐仲霖覺得一直這麼僵着也不是辦法,随便起了個頭說道【安老師,這次用的這個什麼牌和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樣,這還管用嘛?】
安辰的思緒被打斷了,但這回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的神情,他擡頭看看兩位警官,又低頭看着桌面,然後輕歎一口氣,耐心解釋,說道【像尋物這類問題,用一般的神谕卡就可以解決;用什麼卡牌從來都不是塔羅師的重點,都不過是工具而已,重點是我們怎麼解牌,怎麼用“人話”向案主表述分析和預測結果。歐警官,你的這個抽牌結果怎麼說呢,牌面表示的很明确了,簡單來說一句話,你們要找的所謂線關鍵索或者證據,本來就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我估計是你們自己在工作當中看漏了,所以目前沒發現;除此之外,其他的我還真給不出更多訊息。你們與其在我這裡耗費時間,不如回去再重新調查,做好警察的本職工作。】
毛威本來就對這種從未設想的“破案”道路不知作何反應,隻得耐着性子,陪着自家隊長,在旁邊一聲不吭地盯着;他一聽安辰的這番發言可坐不住了,心中那正義的警察之魂燃起,立馬就要跳腳,脫口而出道【不是,說你是個“江湖騙子”,你還真是經不起驗是吧?!之前什麼都說的頭頭是道,現在讓你當場算一個就處處推脫;嘴上說的配合,可這又是什麼意思?!】歐仲霖聽着毛威這孩子急起來有點口無遮攔,趕緊讓實習生安靜,别咋咋呼呼的,一邊嘴上滿不在意地道歉,一邊還是用玩味的表情看着安辰。
安辰臉色如常,對毛威的突如其來的指責反而沒有任何回應;他白了一眼有點幸災樂禍的歐仲霖,指着一号牌右端的第三号位置說道【如果你們一定要聽,那我直接說結論吧。仔細看看這張牌面所示的圖像,你們要找的東西,很可能隐藏在某個破舊房屋内或狹小閣樓的犄角旮旯裡,那裡給我的直觀感覺是陰冷昏暗;這個地方看起來讓應該人感到惡心不适,但它的存在卻很有必要,或者可以說是某些緊急情況下使用的應急場所。】不等歐仲霖接話,安辰又指着一号牌左端的二号位上的兩張牌說道【這兩張牌合在一起表示你們應該從哪裡開始尋找;與你們要找到關鍵線索緊密相關的,應該是一位女性守護者;說明如果你們想要去往這張牌所指向的終點,大概率需要某位女性的指引和帶路;或者也可以說,你們要找的那個線索和所在地點就直接和某位女性相關,而這位女性一直充當一種遮風擋雨的守護功能。】
随後安辰的手指移向一号牌位置上方和下方兩張牌,他略微思索一陣,有點不情願地說道【其實以上三張牌能給出的信息已經足夠了,本來這兩張牌應該诠釋你們在尋找線索過程中,可能看到的标志物;所以接下來才是我不太确定的地方。首先第四号牌表明,就算你們找到了物品可能所在的位置,能夠看到的隻是蒙蔽你們雙眼的假象;你們要不然已經被這表象給騙了,要不然就是因為這表象直接忽略了掩藏在其外表下的重要線索。最後,這第五張牌面,給我一種朦胧感,明明這個位置表示的是所尋物品的既定事實或者真相,但是牌面卻告訴我真相仍舊被掩藏和覆蓋。所以我現在能解讀出的是,在你們眼皮底下,這些線索或者證據所指向的人或物,還被籠罩在某種陰影或者罪惡之下,蠢蠢欲動;要想讓陰影裡掩藏的真相浮出水面,需要換一個角度去深挖每件物品背後的含義,因為你們所看到的東西和習以為常的事物,都與你們之前的理解出現較大偏差。】
安辰一口氣不帶停頓地說完自己地解析,把毛威繞地雲裡霧裡的;不知是安辰的那句話或者那個詞觸動了歐仲霖的神經和靈感開關,使得他在此時陷入沉思;歐仲霖的大腦飛速旋轉,回想着這幾天從各方接收的信息和線索,以及今天早上在天河北所見所聞的一幕幕,突然心裡像有一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蕩開一圈圈波紋,而水面下沉睡的那個答案越來越明顯,呼之欲出。
安辰現在也不知道歐仲霖到底聽沒聽進去自己的解牌,隻能習慣性地做一個總結陳詞,他伸手準備收起桌面上鋪開的牌陣,并有點疑遲地說道【歐隊長,說實話我本人對這次解牌其實沒什麼把握;就單純看牌面,我隻看到了一種扭曲悲哀的現實;對你們要找的線索我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不管你們接下來發現什麼,都會讓人感覺很不愉快。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不過我的直覺一向挺準的。不知道我說的對你們到底有沒有用;希望你們警方能盡快采取行動,順利破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