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妍（明石軒工作室助理）：

案發現場外的另一邊，當民警開始詢問闫妍時，她還在緩和自己嘔吐後的頭疼胸悶；與她同居的“三好”男友正小跑着從附近的便利店趕回來，溫柔地遞給她一瓶礦泉水漱口，并反複詢問她感覺好點沒；闫妍心有餘悸地點點頭，示意民警自己準備好接受詢問了；她一開始還有點緊張，但看她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帶着點嬰兒肥的臉龐，和甜甜的聲音，平時應該是個開朗健談的小姑娘，當前她正壓下内心的震驚，摩拳擦掌地要為同事伸張正義；果然在女民警的安慰和耐心引導下，她慢慢地就說開了，那張粉嘟嘟的小嘴滔滔不絕地開始向外倒豆子。

闫妍并不是粵港本地人，她來自北方一個老牌重工業城市，是家中的寶貝獨女，千裡迢迢考來粵港這個四季如夏的東南沿海城市，是粵港城市大學藝術管理專業今年六月的本科畢業生。她從大三開始就陸陸續續地在孟伊鈴的“明石軒”工作室，或江東區附近其他的藝術工作室裡兼職實習，平時課少的時候，一周做兩三天；除了過年，暑假也不回家，一周做五天，是個非常勤奮好學的優秀姑娘；這麼說是因為孟伊鈴的工作室同時雇傭了三名來自江東區不同高校藝術管理專業的學生，三位實習生每周輪着到崗，而最後，隻有今年夏天大四畢業的闫妍順利轉正留下來，這足以說明從各個方面來評判，她都比其他兩名實習生要更符合孟伊鈴的心意與脾性。

問：小妍，你對死者的印象如何？死者平時在工作室裡有無特别的舉動？你最後一次見到或聯系死者是什麼時候？他有什麼異常行為，或是表現得心事重重？

答：呃，小崔哥啊，他看起來就是很帥氣的人啦，脾氣也很好，平時我看他都是蠻安靜的，上課下課碰到都會和我打招呼。他和在這裡兼職其他模特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呀，就是按我們的排課表來上課，來了之後按孟老師的要求擺幾個造型，呆上個幾小時，然後下課結賬走人。至于特别的舉動麼，那我倒是沒怎麼注意。。。哦，我想起件事兒，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小崔哥他非常喜歡吃甜食，特别是那種甜到發膩的焦糖流心白巧，還必須得是那個牌子，叫、叫什麼來着，呃，對了，L?derach家的。就我們一樓畫廊各個角落和樓上幾間畫室裡，平時和都會放些包裝精緻奢華的外國品牌糖果和點心，一是提高點整個工作室的格調，二是客人和學生嘴饞了可以墊墊肚子。我其實不怎麼愛吃甜食，但我平時沒有吃早飯的習慣，我男友怕我來上班的路上低血糖，所以經常買些高檔的進口巧克力塞我包裡；而我基本上每次都會把那些沒開包的甜食放在公共區域給客人和學生吃。呃，之前有次我印象特别深，一整袋L?derach的白巧都是小崔哥一人吃掉的，他上課下課吃不夠，離開時還揣兜裡帶走呢；我私下還和我男友吐槽過呢，小崔哥或許天生做演員的料，真羨慕他怎樣吃都不會胖的體質，要不然肯定有什麼減肥秘訣，我平時那麼注意還喝水都能胖。哦，對了，就前天10月4号中秋節前最後一節課，那天早上我又放了一袋L?derach的焦糖流心白巧球在二樓畫室，下課的時候小崔哥他看根本沒人吃那種特甜的白巧，問過我後就整袋一起拿走了。哦，不好意思、我跑題了；呃，我最後一次見小崔哥也正好是前天，他早上8點來做速寫課模特，中午孟老師請大家吃了個便飯，飯後他和我們打了個招呼，就自己走了。說起那天啊，他除了好像有點缺覺、走神、興緻不高，其它我看他的表現和平時一模一樣呀，吃飯期間還和大家一起說笑幾句，走的時候還祝我中秋節快樂呢，誰知道今天看到他就成這樣了呀。

問：昨天中秋節（10月5日）你們在工作室具體做了什麼？下午是誰最後一個離開工作室的？當時地下一層展廳裡有無異常情況？

答：昨天主要就是做一些掃尾工作吧；其實為了這次主題展，我們工作室和合作方全體真是投入大量精力，好長時間都沒放假了，從一開始孟老師提出這個想法和主題，到我們聯系各個方面人員組織展覽、邀請和篩選參展作品、畫廊内部裝飾布置、入選作品進場等等，前前後後忙了兩個多月了。诶，本來想熬過這個月就好了，現在之前投入的心血真的都白費了。哦，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我、我又跑題了；我們地下一樓展出的作品以大件的雕塑和擺件為主，所以在國慶節前的那個周末，9月28和29号吧，已經全部進場安裝擺放完畢了；當時孟老師和我們合作的兩名策展人，紅姐和翔哥，看了都沒問題，驗收之後就上了隔離欄，不做任何改動了；而一樓畫廊的作品是這兩周陸陸續續進場的，作品被選上的參展人什麼時候把自個兒畫送來了，我們就按之前安排好的區域牆面挂上去。基本4号下午吧，該到位的畫其實都挂上了，然後昨天我們主要是完成一樓和地下一層的微調和整理清掃工作。下午我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平時本來就是我負責鎖一樓大門；孟老師她離開時大概四點一刻過了吧，紅姐和翔哥留下來給一些細節布局和燈光做調整，等他們都弄好了差不多五點半了。因為之後要完全閉館兩日，所以我離開之前去地下一樓裡裡外外逛了一圈，确認展品和布置都沒有任何問題，而且進出貨的後門已經上鎖，再上樓來鎖了一樓大門後直接離開的；反正昨天我走的時候，好像已經五點五十了吧。

問：你昨天下午離開工作室後到今天（10月6日）淩晨這段時間内又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情？期間有什麼人給你作證嗎？

答：昨天和男友約了六點左右在舊使館區的南邊入口接我，我們見了面就直接去（江東區）濱江公園附近一家叫“粵港小夜曲”的網紅燒烤酒吧吃飯，點了情侶海鮮燒烤套餐，還喝了點燒酒；算是我倆湊合着過個中秋了。哎，可惜我不是粵港本地人，家裡也沒有親戚在這裡，本來我國慶節是要回老家的，但就是因為這次展覽所以走不了，現在到頭來展覽還辦不成了；而我男友他要忙節後開庭的幾個案子、最近天天加班，所以也留在粵港，我倆也懶得出去找人組局，剛好一起過節了。飯後，應該7點半過了吧，我們從燒烤吧出來後就在“濱江藝術廣場”周邊溜了溜消消食，正好參觀了一下市政搞的中秋佳節戶外裝置燈光藝術展；回去的路上經過藝術廣場外邊那個比較火的甜品屋“Bibble & Sip”，剛好看到他們家8點後泡芙打折，我們買了幾個抹茶和伯爵茶口味的。出來就在店門口打車走的，打車到家好像八點半了？對對對，我記得開門的時候，隔壁小孩恰好就開始練琴了。然後我倆收拾一下洗完澡就上床doi了，做完的時候我手機有消息進來，瞄了眼時間是十點一刻不到吧，接着我男友先去洗澡了；我最近精神繃得緊，放松後有點累就稍微眯了一下，醒來應該11點才剛過；其實昨天晚上我燒烤根本沒吃飽，做完又覺得肚子空空的，還好我男友知道我晚上很容易餓，提前幫我叫了一份牛奶木瓜雪蛤的外賣；就是離我們住的蠻近的那家，叫啥，哦！“老華西街”的糖水店。我睡醒前才剛送到，我們就拿糖水配着泡芙當夜宵了。對了，吃夜宵的時候我們還順道看了部電影呢。啊？不不、不是在電影頻道上看的；國慶節家有小電打折嘛，我男友買了個很多影視博主都推薦的投影儀，中秋節、就昨天早上正好到貨了，我睡醒了光吃東西不是也沒勁兒嘛，就想順便試試效果。我們床鋪正對面是一大片牆，放老電影不是感覺正合适麼，挑挑揀揀，最後看了一部《教父》；我記得電影看完都淩晨一點半過了，接着我們就直接洗漱睡覺了。至于證人嘛，昨天從工作室出來之後全程我男友都陪着我呀，喏，他就那邊站着呢，現在就可以給我作證，這算是我的不在場證明嗎？還有，我們昨晚消費過的地方和打車，都有掃碼付款記錄和監控可以查的吧。但我們租住的那個地方，是個很舊的小區了，外面的小巷子，小區出入口，以及樓道裡頭都沒有監控；不過我們到家的時候，隔壁叔叔正好出來倒垃圾，還和我們打了招呼呢，這算不？你們可以去找他确認一下。哦，對了，那外賣平台的訂單呀，有的有的；诶诶，桓哥，你快過來一下，把昨天晚上你叫木瓜雪蛤的外賣訂單信息啥的，給人家都發一份吧。

問：小妍，你們工作室這棟樓一共有幾個出入口？平時都有誰可以出入使用？人員管理如何？

答：哎呀，姐姐，你一下子問幾個問題，搞得好複雜呀，得讓我想想啊。是這樣的，這棟樓統共就兩個出入口，一個就是那邊的正前門，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由正門進出；另外地下一層後頭有個帶斜坡的進出貨口，外面連着大馬路，裡頭是個大鐵門，我們不是有大件的雕塑作品和組合擺件嘛，這裡正門進不來，就算進來了，那個扶手梯也搬不下去，所以快遞公司一般會從後門卸貨，然後直接搬到地下一層展廳裡，我們的人再去擺放組裝。還有孟老師的一些創作材料，特别是大體積的石材木材，也不好走正門和建築内樓梯，都是從後門卸貨，再由後面單獨的小貨梯直接運到二樓或三樓的工作室裡。我們一樓畫廊和地下一層雕塑展廳平時都對外開放，開放時間按季節調整，春夏9點到5點，秋冬10點到4點；隻要網上定票或現場買票，誰都可以進來參觀。那些來談事情的客戶和合作方等人，他們也要提前預約，來了可以直接上二三樓找孟老師。正門進來後要從一樓上二三樓，必須經過一扇電子防盜門，那也需要鑰匙和密碼。平常有學生來上課，上午的課是八點到十二點，我或孟老師會早點來把那扇門開好，學生到點來了才能上去；下午的課是一點到五點，我一般是五點半下班，要是孟老師下午課後有事先走了，我就留下來等全部學生都走了再上鎖。除了寒暑假沖刺集訓，我們這裡晚上不一定有課，要看具體課程安排；如果有開課，那時間一般是六點到九點；不過能來上晚課的學生極少，都是孟老師重點培養的得意門生，算是給他們額外開小竈了。孟老師要是下午課後留下來繼續工作或者開晚課，她走的時候自己會給二樓的門和一口正門上鎖；不過大部分時候孟老師工作遲了就直接住在工作室三樓不回去了，我們樓上的廚衛和生活用品都是齊全的，孟老師都會自己下來給一樓鎖門。

問：你們工作室出入鑰匙或門禁卡之類的東西是如何保管的？有誰持有或能拿到鑰匙/門禁卡？整棟樓内外的監控和安保情況如何？

答：這個，其實我們不需要什麼門禁卡啦，客戶啥的都是約了時間、等我們孟老師在的時候才來的呀；再說這裡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辦公寫字樓，進出有鑰匙加上密碼鎖就夠了。我們一共有正門一把鑰匙，後門一把鑰匙，以及通往二樓那扇門一把鑰匙。孟老師，孟老師兒子，就是你們市局的歐隊長，還有我，手裡都有這三把鑰匙；不過沒有其他備用了，我們手上三把算是互為備用吧。電子鎖是8位密碼，組合一般是孟老師自己想的，不過她不喜歡改來改去的，但歐隊長讓她必須定期換，好說歹說她同意每三個月換一次；這次換密碼剛好是國慶節那天。密碼也隻有孟老師，歐隊長和我知道；我一般拿到密碼會臨時記在手機備忘錄上，不過隻有剛換密碼的前兩三天有點迷糊，一不注意就和上個季度用的密碼混淆了，等用上幾天習慣了就好，然後我會把手機上的密碼立馬删掉。我也是有基本安全常識的，這兩樣東西，我是從來沒和别人分享過，歐隊長應該也不會吧？至于孟老師那邊，她有沒有給過别人就不知道了，但我不覺得孟老師有什麼理由會把工作室密碼和鑰匙透露給外人。至于監控嘛，隻有正門口有，而且隻在一樓畫廊和地下一層展廳營業時間才打開，非營業時間是不開的。其實不是我說，那監控裝不裝也沒啥區别，本來不就是為了人不在的時候預防入室盜竊才裝的麼，晚上不開哪有什麼效果啊。也不是費用問題啦，主要是孟老師她本身不喜歡頭頂有個監控盯着她，那個攝像頭也是孟老師的先生歐律師，還有她兒子歐隊長，兩人一直堅持，她才同意在正門口裝上的。

問：小妍，按你所說昨天下午工作室已經閉館了，那死者和兇手又是如何出入的，你現在對此有什麼想法或頭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