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材清瘦,唇紅齒白,模樣倒是周正,隻是舉手投足間卻又帶着一絲輕狂和陰鸷之氣,看着不大好惹。
他并未理會管家,隻徑直走進來道:“各位哥哥們大勝歸朝啦?”
周權正閉目養神,聽到聲音笑了笑,睜眼道:“跑哪兒去了?”
少年不正面回答,隻回了句:“出去見了個朋友。”說着,見周權茶杯空着,便拿起茶壺,站到周權身側給他倒茶,也當有禮了。
倒完,見大家茶杯都空着,他便又挨個給大家倒茶。
倒到李闖時,李闖舉起了茶杯,看着少年爽朗地哈哈大笑道:“聽說清明擊鞠,你差點闖了大禍啊!”
少年眉眼恭順,姿态卻有些不遜,辯解道:“闖爺,那畜生發瘋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這麼瘦,哪兒拉得住啊!一出宮門,我就叫人拉去宰了。”
闖爺性子粗犷,并未聽出少年語氣中那一絲微妙的不遜意味,繼續開玩笑道:“萬一沖撞了皇上,被宰的可就不隻是那畜生了,哈哈哈哈。”
祖文宇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哪能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哪怕真沖撞了,皇上還能殺了我不成?”
聽到這兒,中堂内一片沉默,連周祈安一個現代人都聽出了此話有多麼僭越,後背一陣發涼。
周權開口道:“話不要亂說。”
而不等祖文宇回答,門外便傳來祖世德一聲:“你這混賬!”說着,祖世德大步走進來“啪—”地給了他一耳光,力道不輕,“沖撞了皇上,哪怕皇上開了恩,我回來也非宰了你不可。滾出去!”
氣氛跌入冰點,大家齊刷刷起身道:“義父。”
“主帥。”
祖文宇不敢多言一句,悻悻地出去了。
祖世德走了進來,在周權旁邊坐了下來道:“都坐下,吃飯,不要拘束。”
隻是有了這麼一出,也不是簡單一句“不要拘束”就能放松得下來的。
好在周祈安的位置背對義父,看不到義父的臉,隻是又莫名感到後背發毛。
大家都動了筷,周祈安這才動筷。
要不是王夫人剛剛給他開了小竈,他今天非餓死在這一桌山珍海味前不可。早知道剛剛就留在後院,陪王夫人和栀兒一塊吃飯了。
周權胃口一般,很快放下碗筷。
祖世德也沒什麼胃口,放下筷子叫了聲:“權兒。”
周權微微側過身去,恭敬應道:“義父。”
祖世德道:“祈安今年十八,文宇今年也有十五了吧?書書不讀,武武不練,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得給他們找點事兒做做,哪怕做不出名堂,每天也得有個去處,否則更要惹禍!我想讓他們到衙門裡去見習。”說着,問周權,“你是大哥,你來說說,把他們安排到哪個衙門最好?”
這可真問到他了。
義父也說了他們書書不讀,武武不練,這三省六部還能往那兒安插?
周權回了句:“那要看他們自己想做點什麼了。”
聽到這兒,周祈安也在心裡備好了答案,準備一會兒考到他,他就說要參軍。
畢竟局裡給他的任務是逐鹿中原,蕩平天下,不參軍,那還玩兒啥?
仙籍,仙籍。
李闖又道:“他們這會兒正是狗屁倒竈的年紀,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兒,帶到軍營裡訓兩天,把力氣都使出去就老實了,哈哈哈哈哈!”
隻是祖世德、周權都不願他們參軍打仗,畢竟這一行不僅辛苦,還容易噶。
李闖再遲鈍,看祖世德、周權沉默,也品出了這一層意思,又開口道:“不參軍,那就隻能在趙大人手底下做事了。”
畢竟如今朝中局勢,武歸祖、文歸趙,這三省六部除了兵部在祖世德掌控之下,除了刑部還相對獨立,其他四部基本都被趙黨把控。
祖世德開口:“我想讓他們到戶部去。”
戶部的差事可謂美差,整理戶籍,掌管天下财政稅收,管理國庫。
連趙呈這個老狐狸,都把自己最器重的嫡長子趙秉文安排在了戶部做侍郎,自己也兼着戶部尚書。
李闖便應和道:“那太好了,他們不是天天哭窮嗎?把兩個老弟安排過去,看看是真窮假窮!”
祖世德隻是笑了笑道:“兩個糊塗蛋,還能指望他們打探出什麼情報不成?有點事做,别天天在我跟前礙眼我就千恩萬謝了。”說着,看向了周權,“你覺得呢?”
祖世德會這樣說,說明他已經考慮了許久,周權隻回了句:“聽義父的。”
“好。”
隻是礙于他和趙呈之間的過節,中間如何溝通打點,确實是個頭疼的問題。
雖然隻是見習,但畢竟是中央朝廷,想安排進去也不是那麼容易。
祖世德便看向懷青道:“懷青啊,你明天到戶部去找趙秉文,問問他那兒還缺不缺人手,肯不肯收這兩個糊塗蛋。”
懷青人活絡,之前負責軍需,和戶部侍郎趙秉文也打過不少交道,派他去正合适。
于是,這給兩位公子安插到敵營裡的重擔,便又落到了他這“伴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