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快落山了。
殘陽如血,大片大片的遊雲如火燒,快要融化,或者死去。
人類就是不愛聽話,總是喜歡作出最優選以外的抉擇。
但偶爾,也會有驚喜。
*
“就是這裡,能量波動異常點。”
“動手。”
幾個搜查官開始嘗試打開神秘現象,長官一言不發站在一旁,看他們忙忙碌碌。
赤紅色的鬥篷恍惚間也和落日重合,分不清是本來就這樣的顔色,還是被太陽點染成如此。
門開了。
幾個搜查官都沒敢先動,站在一旁等候發令。
“進去。”
長官說話總是很簡短,說不上來是不是因為嗓子受了傷,還是天生就不愛說話。
“是。”
第一個進入神秘現象的死亡率是最高的,但沒有人敢争吵進去的次序。
本來帶隊的應該是個部長級,人選都定的差不多了,結果臨出發前突然換人了。
新的帶隊人沒人見過,陌生的,沉默的,但是級别高的吓人。
長官走在最後面,直到所有人進去,他才邁步。
映着熔金落日,秘紋靜靜地在皮肉上流淌。
像永遠不會止息的血河。
高塔啊。
*
山桔有點焦慮。
“我們真的不躲起來嗎?”
“不行,這個神秘現象應該就是當年南汐港灣一夜覆滅的那件事。”
“大概率有神之倒影,躲到哪裡都沒有用,不如賭一把,搏出個生路來!”
柯金燭鼓勵他:“現在怕死就真的離死不遠了。”
山桔歎氣。
道理他都懂,但有幾個人真能不怕死?何況很可能是無意義的死亡。
他擡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就看出不對勁來。
“船上——”
輪渡上,一角灰色衣擺揚起,熟悉的秘紋标志着它的來曆。
是高塔!
目光所及,明面上隻有兩個人,正在向母女二人靠近。
其中一人伸出手。
像一個索要的架勢。
山桔頓時心不跳手不抖了,手腳利索架起設備。
通過傳音裝備,兩人聽到嘈雜底噪中,一道不甚清晰的聲音。
“沒有人可以什麼代價都不付出。”
短暫的沉默對峙後,母親将懷中嬰兒遞過去。
薩可瑞還在睡覺,很安詳的模樣,偶爾咂咂嘴。
柯金燭已準備好通知所有人動手。
但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碼頭邊,空間忽然扭曲,一張無形的門被打開。
赤紅色的鬥篷被海風揚起,像無聲的宣告。
一個個紅鬥篷從門外走進來,直到最後一個人關上門。
那人高的有些過于突出,常年低頭看人帶來些微的弓背,甚至給他帶來了幾分獸類的感覺。
鬥篷下,視線掃過整個港灣。
“殺。”
長官冷硬地下達指令。
他們不是來打開節點出去的,他們是來搞破壞的。
殺光所有人,就能輕松找到反叛軍和秘紋結社,拷問出薩可瑞的下落,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柯金燭皺眉,眼疾手快通知所有人見機行事,不要輕易暴露。
高塔的人氣勢洶洶,有備而來;後面還有神秘現象本身的危險在暗處,随時都有可能爆發。
險象環生。
她正要轉移陣地,扭頭卻看見山桔一動不動蹲在原地,這人完全呆住了。
她拖着山桔離開。
山桔一瞬不瞬盯着那最後一人的身影,眼球劃過他的鬥篷,再到隐約露出的皮膚。
無聲的憤怒山呼海嘯般湧來,驅散了他此前的忐忑不安,僅有的理智拉住他不要輕舉妄動。
這個人——完完全全是個秘紋改造體!
是活體秘紋印刻!
這不是山桔第一次看到這種手段,而那份秘紋,顯然比他上一次看到的更精進了。
在上一個改造體的經驗基礎上,高塔調整了已有的秘紋,進行了更進一步的優化。
樹葉從袖口滑出,落在指尖。
林間的風一同吹來,帶來平和而安甯的土壤氣息。
不,不能殺了他。
要留着他,死人是問不出東西的。
秘紋活體印刻是一種非常,非常殘忍且極端的手段。
因為秘紋根本不是用來印刻在生命體上的東西,它從一開始就隻是一種工具,像錘子,像刻刀。
用來雕刻石像自然是恰到好處,用來雕刻生命體的靈魂……
則是超越人類想象極限的痛苦,折磨程度勝過人類史上任何一種記錄在案的刑罰。
墜入地獄受千百萬年的懲罰也不過如此。
而其帶來的危害,則更加恐怖。
上一個有明确記載的印刻活體,在日夜不息的極端痛苦中失去自我,犧牲掉『靈魂』的概念,換得無窮盡的力量。
一舉反殺制造者。
但代價是就此成為行屍走肉。
在惡意和痛苦澆灌下誕生的殺意,支配着那個可悲的軀殼,殺光了一座城的人。
那座城至今沒有人敢居住,更沒有人敢經過或是停留。
一座空城,一座死城。
從那裡蜿蜒出來的河流都是血液的延伸。
真正字面意義上的——
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