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丘雪五歲的時候,他清醒的被祭司放了一碗血。殷紅的血從手腕處流出,不斷滴落到碗中,不僅沒有血液特有的鐵鏽味反而是帶着花香的木質氣息。
祭司草草的給浮丘雪上藥,之後端起血細細嗅聞,确定藥浴已經改變了浮丘雪的血液後,他才露出笑容,端着血到祭壇中央,說着一些浮丘雪聽不懂的話,然後将血灑在祭壇上。
祭壇中央的法陣迅速将血液吸收,閃爍起不祥的紅光。浮丘雪突然覺得肚子很疼,他疼的流淚,手掌捂住自己的肚子,但祭司快步走來移開他的手,陰冷的眼神盯着他的小腹,似乎在等待什麼,等那陣疼痛過去,他的腹部多了一個淺色的聖杯印記。
祭司這才滿意的松開浮丘雪,他不知道浮丘雪能夠聽懂他的話,也不知道浮丘雪自己學會了一些話,因此他和其他侍奉神明的人說話也沒避着浮丘雪,“神明對祭品的血很滿意,以後每周放一碗血給神,連續兩年,神明完全接受祭品後,就把祭品放上祭壇,送給神明。”
明明浮丘雪才五歲,還是個小孩子,但他的死期卻早早定下。他的出生不能由他自己選擇,他的死亡也不能。從始至終,他的生命都在被别人操控。
在本該懂得愛的年紀,浮丘雪先懂得了恨。怨恨的種子在他心裡發芽,根莖貫穿他的身體。每天練習劍術的時候,浮丘雪的腦中都是如何殺死祭司,強烈的恨意支撐着他渡過剩下的兩年,越是臨近七歲,浮丘雪越意識到自己不想死,他還這樣小,他還沒去過祭壇以外的地方,他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遺憾,他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支撐着浮丘雪從祭壇逃跑,那天祭司剛好在主持一年一度的祭祀典禮,浮丘雪便悄悄跟在給自己送飯的人身後跑了出來。
他一開始并沒有抱多大希望,但大概是他從會走路之後就不斷練習劍術,他的武功遠比他自己想象的出彩,所以他才能不被送飯的人察覺,進而跑出祭壇。
跑出祭壇的那天剛好在下雪,浮丘雪第一次見到天空的樣子,第一次知道雪是這樣幹淨,他沉浸于這樣色彩缤紛的世界,慢慢的悄悄地避開人群尋找下山的路。
他才從祭壇跑出去沒多久就被發現了,祭司命令全族的人尋找他,“那個祭品不會跑很遠,他不知道路,現在一定還在村子裡,都給我去找,找到之後立刻送到祭壇!”
浮丘雪見到外面的樣子還不滿一個時辰就被雪麗族的人找到。他試圖逃跑,可遇上的每一個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是要他命的人,偌大的一個村子沒有一個人是來幫他的,所有的人想要的都是他的命。
浮丘雪最終還是被送回了祭壇,整個雪麗族盼望的都是他獻身于神,沒有人希望他活着。浮丘雪終于明白,沒有人會在意他,他突然覺得活着好像也沒什麼意思,但在他死之前,他一定要把讓他這樣痛苦的人全部拉下地獄。
作為懲罰,從那天起,浮丘雪每天的飯從一天兩頓變成了一天一頓,但他每天的訓練量卻加大了一倍,并且每天都有人監視着他,徹底杜絕他逃跑的念頭。
浮丘雪沒斷過逃走的念頭,可是看守他的人一年比一年多,越是臨近他被獻祭的日子,對他的監管愈發嚴苛,即使浮丘雪如何不期待,獻祭的日子還是來臨了。
獻祭那天,浮丘雪被迫穿上潔白的羽衣,垂到地面的銀白長卷發被編成麻花辮,華麗的首飾将他從頭到腳裝點一遍,美的不似真人。
浮丘雪被祭司拽到祭壇上,赤裸的腳剛碰到祭壇邊緣,幾個雪麗族人就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語氣中滿是恐懼,“祭司大人,景朝皇帝打進來了!”
“什麼?他們打到哪裡了?”祭司神色一冷,什麼時候不好,偏偏是該獻祭的這天!“你們先拖延一會兒,我會盡快讓祭品回歸神明。”
祭司拿出匕首,将浮丘雪抓到祭壇中央,就在他要拿匕首劃破浮丘雪的脖子時,祭壇外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祭司微微一愣,就是這一愣讓浮丘雪看到了機會。
祭司完全沒料到到了這個時候浮丘雪都還沒放棄逃生,猝不及防下匕首竟是被浮丘雪奪了去,浮丘雪從未如此慶幸自己一日不辍的練習劍術,這讓他在此時此刻可以奪過匕首,甚至可以威脅到祭司。
“你要殺我嗎?”祭司冷笑,根本沒有把拿着匕首的浮丘雪放在眼裡,他說着就上前輕易的抓住浮丘雪的手,浮丘雪拿匕首劃他的手他也沒有反應。
他們再次到了祭壇中央,這一次,祭壇的門直接被撞開,大量的官兵從門外闖入,弓箭和長矛對着祭司和他手裡的孩子,一個面色冷漠的英俊男子和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騎着馬從官兵身後走到了前面。
男人看着祭司和他手裡的小孩子,眼神銳利,“放下手裡的武器,否則殺無赦。”
“哼,我放下武器你們就會放過我嗎?别以為我不知道,其他族人都已經被你們殺盡了吧?不過沒關系,為神犧牲是他們的榮幸。”祭司絲毫不為族人的死亡感到痛苦,甚至還覺得他們沒用,竟然都沒把這些人拖到祭祀結束。
眼看着祭司專注于和那些不認識的人交談,浮丘雪悄悄将匕首從被祭司拽着的手裡換到自己自由的手裡,然後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目光中用匕首砍下了祭司抓着他的手。
腥臭的血濺在浮丘雪那張美麗的臉上,讓那張原本神聖的面容染上了邪性,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祭司慘叫一聲,另一隻手擡起來就要扇浮丘雪一巴掌但被浮丘雪躲開,還被浮丘雪又劃了一刀。
浮丘雪完全忽略掉官兵的存在,他此時此刻腦子裡想的就是殺了祭司,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祭司本就失了一隻手,他又不如浮丘雪身體靈活,龐大的身體上不斷增添新的傷痕,在極度的不甘與不可置信中,他被浮丘雪一刀插進腰腹,結束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