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的蒼穹落下雪，紛紛揚揚，卻蓋不住東海旭都流淌的惡；日光明媚，卻泛着徹骨的深寒。

潔白的雪地上淌着血，雪與血混成污濁的一片，紅得令人發抖，黑得令人觸目驚心。

烏焰感到有些困倦，眼皮沉重，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失望過頭。

有人扯着他的頭發把他拽了起來，失了光澤的赤金發絲如幾近熄滅的燭火，暗淡無光，就像它的主人一般。

“……活…”

“……涅槃…”

“……秘法…”

他視線模糊的看着眼前的人嘴巴一張一合，卻怎麼也聽不清——也許是耳羽被生拉硬拽下來的時候傷了聽力吧。

但就算聽不清他也猜到他們在問什麼了——複活之術與涅槃秘法。

近年來戰事吃緊，就算他親臨戰陣又運籌帷幄，也難免死傷。可能是有人鼓動，也可能隻是單純的意外，但今日之事對烏焰而言，就是東海旭都給了他一個痛徹心扉的背叛。

他帶着傷得勝歸來，迎接他的不是子民的關切，而是貪婪與憎恨。他們要他交出複活秘法，他們要他獻出自己的骨血。

心髒被挖出，耳羽被折下，骨骼碎裂，血液幾近停流。

他的火焰能澄汰污濁與扭曲，卻滌不盡人心人險惡。

他疲憊地閉上了眼。

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恒久。

他記起一切，領悟概念，再掌權柄。

祂睜開了眼。

……

扶光睜開了眼，眼前光線昏暗，窗外夜空之上血月高懸。他坐起身來，半靠在床頭，鎏金色的眼裡晦暗不明。

【怎麼了？】

扶光不語。

于是系統又重複了一遍，【怎麼了嗎？現在還早】

“…做了個不好的夢。”扶光随口搪塞，并沒有解釋的意思。他擡手摸向耳後雪色的耳羽，一寸一寸地從根部摸到尾部，輕輕撫摸梳理着每一根羽毛。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系統看出了扶光心情的不愉，它并沒有追問而是保持了沉默。

扶光沒注意這點小細節，他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度，這股溫熱感讓他翻湧的心緒漸漸平息。

…自己這樣下去倒是越來越像鳥了。

他暗暗腹诽着，面上倒是依舊端得不動八方，擡眸瞥了一眼夜色，想了想方才敗興的夢境，在回籠覺和起床間果斷選了後者。

在扶光穿衣的間隙，系統的聲音終于再次幽幽響起，【您打算什麼時候前往蓬壺古城？】

“今天。”

扶光一點一點拉平整手套，語氣平靜，“北域事畢，也該去蓬壺了…至于這期間的事務我會委托阿青處理。”

【那您要以什麼理由前往？需要我編撰由頭嗎？】

“理由？”扶光挑眉，信口道，“數月前北域與蓬萊定下了商貿協議，但具體的幾項條例還未協商，為了兩域的發展，北域将派遣特使前往蓬壺，共商大計。”

聽到他的解釋，系統短路了一瞬，磕磕絆絆道：【…這不是你前幾天讓青懿發出的信函嗎？】

那時它還以為扶光隻是在處理事務，沒成想這人居然已經有盤算了，那這麼說的話…

【你是北域特使？】

“嗯。”

【北域掌權人是北域特使？】

“嗯。”

【蓬萊會吓一跳的吧…】

“怎麼會？”扶光笑笑，正色道，“這表明了北域對蓬萊的尊重，以及對這次貿易的重視。”

系統滋滋兩聲，再說不出話。

過了半晌，才又有電子音響起，【那該怎麼遇上世界之子？街頭偶遇嗎？但突然接觸會很奇怪吧…】

不同于系統的煩惱，扶光看上去依舊平靜，顯然早已有了成算。他走到桌前，拉開櫃子，從中拿出一封繪着金色風信子的邀請函。

【這是…青冥拍賣行的邀請函？】

系統記得，這封邀請函前兩天才送達，因為扶光當時随手扔到一邊，它也沒過多關注。

依稀記得，這封信内容是…

【周年拍賣慶典…？】

“青冥拍賣行将舉行第五百周年的拍賣慶典。”扶光應聲，勾唇笑道，“本次慶典舉行地點就在蓬壺古城。”

【啊…我懂了，周年拍賣慶典上肯定會有很多平常沒有的好貨！世界之子為了修複材料大概率會參加！】

【不愧是您，神算啊！您真是足智多謀、驚才風逸，九域沒有您真的會垮…】

系統的好話不要錢似的撒出來，越誇越把扶光往高了架，可它自己卻好像無所覺。

扶光察覺了，但他不在意。

他理好了衣冠，翻開蓬萊的地圖準備進行空間挪移。

系統注意到他挑選地點的舉動，明白了他要做什麼，當下便關停自己的誇獎程序，轉而推銷起了自己另一個功能——

【您要去蓬壺了嗎？我有傳送哦，您要試試看嗎？】

“不用，我會大挪移術。”

【…真的不試試看嗎？我的傳送很靠譜的，可以直達蓬壺内境。】

“不過蓬壺的城防會被當成偷渡犯的。”

【我可以僞造通關記錄！】

“……”

系統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妥，扶光此行不僅會碰上世界之子，更是會碰見蓬萊掌權人，僞造的事情不論找不找得到證據，隻要存在就可能會帶來麻煩。

扶光沒說什麼，但這寂靜的氛圍卻讓它更深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它想讓扶光說點什麼，又自知理虧，最後還是悻悻閉嘴。

扶光卻在這時開口了。

他半是縱容地問道：“你的傳送有什麼特别的地方？”

【定位精準！保管您想到哪裡就到哪裡，天道衍算，萬無一失！】

“還有嗎？”扶光并不在意這個，隻要他想，他的空間挪移也能很精準，不遜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