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角度也正好，素續緣估摸着她看得差不多了，才緩緩轉過身，揮扇攤開，不着聲色地擋住發紅的耳尖。

且明知故問。

“……阿晚……怎麼了？”

阿晚拍了拍自己熱度上升的臉。

“……沒什麼，我想讓你幫我看這套衣服，穿得對不對？”

素續緣何嘗不是看入了神，但扇子是個好東西，隻消擋住臉頰的熱意，便讓人猜測不出他眸中的波光漣漪，究竟是因為今晨的陽光耀眼，還是因為眼前之人。

“嗯，很合身，朱色十分襯你，隻是……”

阿晚知道他的意思，伸手抓了抓頭頂發髻，“我不會梳複雜的發髻。”

素日裡着裝從簡，發髻也是尋常樣式，今天忽地換上錦衣華裳，别說穿着不适應，就連銅鏡裡的自己也看着别扭，究其原因，應該是簡樸慣了的發髻托不了這等華貴。

素續緣收回了留戀的眸光，盯着腳面，答，“……可否讓續緣一試？”

阿晚驚奇了，“你會梳女子發髻？”

“嗯……略作嘗試。”

素續緣的略作嘗試，就是幾下上手，将她散落肩旁的三千青絲輕松挽起，長若流水的發絲在他手中又服帖，又聽話，輕輕松松就變作一朵潑墨似的牡丹。

鏡中的自己與方才判若兩人，阿晚顫抖着嘴唇，“素續緣，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還好，天下難事，必作于易，是阿晚過譽了。”

隻是在擇選相搭的珠玉首飾上，素續緣來回比對，比之人生大事還難以抉擇。

想她偏愛珍珠，素續緣以幾顆飽滿圓潤的珍珠裝點上去，偏頭望望，似有點意猶未盡。

“你喜歡這對白玉嵌珠耳墜，還是這對翡翠滴珠耳墜？”

“白玉的。”

有一說一，素續緣為她穿上耳墜的動作多少有點暧昧了，二人貼面相靠，阿晚不由得呼吸都放輕了些，直到素續緣捏着她的耳垂，語焉不詳地說聲“好了”，凝滞的空氣才在鼻間重新流淌。

最後為她簪上那支意義特别的桃花發簪，阿晚剛要起身，又見到素續緣從妝奁裡取出口脂盒，看樣子是想親自為她裝點。

糾結了一瞬，阿晚很快想開，他們之間更親密的接觸都有了，還在乎區區這點暧昧？

心态一放平，原先緊張的小動作便蕩然無存，阿晚閉上眼睛，為她描摹唇形的手指便當即停下。

等了有一會兒，終于等來試探般的輕吻，起初就如同霧蒙蒙的細雨，又潮又濕籠罩着她，很快細雨便大了膽子淅瀝而下，一點點輾轉過她的面容。

可座下凳子不穩，她隻得用一隻手搭上妝台，後面袖袍揮灑，又不小心将素續緣的那把緞藍竹扇掃了下去，隻聞“噼啪”一聲脆響。

呼吸聲似與雨水交融，世界再聽不見其它，阿晚将身前人攀附得更緊了，隻騰出一隻手略扶了扶剛打理好的發髻，輕嗔一句“不要弄散了”，後續……也無暇再分神留意。

“……晚了晚了，耽擱晚了！”

整理衣服又耽擱了不少時間，阿晚現在吃到衣服華麗的苦了，一路緊趕慢趕都覺得身上重得慌，動作稍大些又覺得有失形象。

素續緣在後面追，“和屈阿伯約好的時間是日中，還來得及。”

“不是定日中就真的日中才到，要講人情世故，我們又不是隻去吃飯！”

這裡就可以看出兩人對自己的定位了，素續緣是回家，而阿晚是去做客，各種表現都能看得出……她其實在緊張。

如此，素續緣也不再多言，隻掂了掂成堆的禮盒，一路相随，好在緊張的不隻是阿晚這一方，琉璃仙境同樣是緊鑼密鼓，現有人手都在秦假仙的指揮下急得團團轉。

“快快快！老小！橫幅挂在這裡，最顯眼的位置，恭喜阿晚複活……不是這條恭喜素還真的，名字錯了！！”

屈世途也被這等氣氛感染，一會站起，一會坐下，忙忙碌碌，但又不知道忙啥，幹脆把他的拿手點心荷花酥又熱了一遍。

“我說啊，秦假仙，你是不是太誇張了？？我們這麼多年走南闖北什麼沒見過，你搞得這麼大陣仗，讓老人家我也跟着緊張起來了。”

“老屈！這就是你不上心了，今天是普通的日子嗎？今天是續緣帶阿晚回家的日子！如今續緣終于得償所願，阿晚和他兩情相悅，難道不該高興嗎？！”

“阿晚又不是别人，人家連琉璃仙境有幾條密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現在翠環山腳下還有她當年布下的陣法，還有廚房……内室……”

“續緣說她失憶了！所以我們更要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熱情！記住，要笑！要開心！我都訓練好了，蔭屍人、業途靈，給我笑！”

大仔一聲令下，站在琉璃仙境的門口兩人立刻露出了一排白牙，若細細數去，會發現全都正好八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