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說喜歡我,卻不信我;說會嫁我,卻拿一個不知是否還在人世的前夫來搪塞我,可見這都是謊言罷了。”
納蘭錯輕歎一聲:“說到底,是我一廂情願。”
“不是……”
蘇雲終于忍不住反駁了:“仙君一直說我逃避,卻不說自己為何對我窮追不舍,是否有失偏頗?”
納蘭錯卻道:“因為終情蠱。”
“所以?”
“我需要蘇姑娘定期幫我維持體内蠱的穩定。”
納蘭錯掃蘇雲一眼,利落扯下了一旁的紅布,露出原本被遮住的——
棺材。
蘇雲:“……”虧她以為那是聘禮。
她上前摸了一把,覺得這棺材質地紋理都不錯,居然還是紫檀木做的,頓時很是滿意:“所以仙君現在要殺了我?”
她還以為自己能苟到正常下線呢。
“不。”
納蘭錯頓了一下,“從殺死結蠱對象到尋到下一個蠱期間,被終情蠱附身者會處于狂暴狀态,輕則自傷,重則失去理智胡亂殺人,這是一段極其難熬的時間。”
“我沒理由這時候殺蘇姑娘。”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蘇雲居然猜到了他要做什麼:“你打算先找到下一個蠱?”
“嗯。”納蘭錯沒有否認。
蘇雲沒有太在意。
她既然中了蠱,又有過失控自傷的行為,說明當時正處于那段“難熬的時間”,而系統是後來的,說明她身上這蠱和系統沒什麼關系……
想通之後,堵在心頭的那口氣終于散了——
果然系統還是有點用的。
她愛不釋手地摸了摸棺材蓋,恨不得現在就躺進去試試尺寸合不合适,畢竟這個大盒子就是她這副肉.身下線後的歸宿了!雖然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個渣。
“行吧,我答應你。”
“答應嫁我?”
“不是。”蘇雲白他一眼:“答應給你穩定體内的蠱……話說回來,仙君為何非要我嫁給你。”
“這樣找你比較名正言順。”
蘇雲:“……”好吧,無法反駁,但不接受。
她問:“那為什麼要來祁山。”她剛熟悉藏劍海的環境啊喂,又悄摸換地方。
“救人心切。”
納蘭錯說道,蘇雲這才想起來自傷後,他似乎是打算帶她尋名醫來着,于是默然。
納蘭錯又道:“你在祁山所屬範圍内,不容易遇到危險。”
蘇雲心中呐喊:我唯一的危險就是你啊你還不明白嗎仙君!
接下來,納蘭錯卻話頭一轉,目光如利劍般透過她的皮肉,蘇雲心跳慢了一拍,恍覺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何況我猜——你接下來打算混進祁山,對嗎?”
想起此前岑秋閑推薦她去祁山時自己說的“獨身一人自在些”,蘇雲覺得臉有些疼。
她目光飄忽:“不,我向往自由。”
但系統不允許她自由,她要做那攪混水的棍,澆烈火的油,去把祁山鬧個雞飛狗跳,為謝衣證道、話本完結的事業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
祁山秋招這日,烏雲如墨。
因着細雨,道旁的苔藓都綠了幾分。
“嗒。”
一隻白靴自石階上落下來,那雪白的衣擺自下而上用金銀細線交織繡着幾朵含苞待放的孔雀昙,緊接着來人腳尖順着石壁一轉,視野便陡然開闊起來。
目光落到遠處。
蒙蒙水汽中,隐約可見前山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那些是今年來參加祁山秋招的人,他們三五成群,或孑然一身,隻顧悶聲往前走,乍一看去,像是一條盤桓在群山之間的巨龍。
白衣青年怔了怔神。
今年竟有這麼多人嗎。
還以為某人走後,祁山人會更少呢……不過也是,小師妹在論道會拔得頭籌,祁山今年的秋招再慘淡也好過以往任一屆。
想到這裡,青年心情又好了起來。
這次回來,他發現宗内弟子在修行一事上一改往日的倦怠,甚至稱得上勤勉,切磋後神情也沒有怨怼,毫無疑問是有人費了心思去教導。
那傳聞中的小師妹……
應當是個不錯的人。
“……”青年視線悠然移向獨照台。
隻可惜終了劍已被盜走,不然……
“咚!”
有弟子從旁急匆匆走過,撞得青年身形一歪,思緒随之被打斷,他站住腳,目光便也自然而然地落到對方身上。
“抱歉,我趕時間,見諒。”
這着急忙慌趕往前山的人正是謝衣,因有要事在身,她沒在意自己撞到了誰,隻餘光瞥見一頭銀白的發絲在視野裡晃了晃。
而後急急掠過那精緻面容,就欲離去。
“……”
青年沉默地看她道完歉,向前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望着自己。
謝衣看着這位修士,神情帶着些不确定。
此人白衣飄飄,長身玉立,隻稍一垂目,便透出一股子憐憫衆生的冷意。
謝衣問道:“你是藥宗的仙子?”
聽說方長老還帶回來個藥宗弟子,說是要來祁山拓寬眼界,莫不是眼前這位?
白衣青年否道:“不是。”
不是?
可現下來參選的人都還在前山……不過聽對方聲音清澈悅耳,謝衣忽而想到一種可能,“……四師兄?”
青年:“嗯。”
謝衣:“……”
早在弟子那聽說四師兄平日裡常戴面具示人,但其實人長得俊美非凡,跟個天仙似的……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但謝衣無暇欣賞對方美貌,更無心探究對方滿頭銀絲。
“我是師尊新收的弟子,謝衣。”
她隻簡略說明自己身份,緊跟着問道:“師兄現在有空嗎?”
“有事?”
“有事。”
手中靈光一現,謝衣躬身朝青年遞去一個卷軸:“這是用來謄抄本屆入選弟子名姓的卷軸,負責這事的弟子将它落下了,得盡快送到前山去……但師尊方才又傳音于我,安排我去接引貴客,可否勞煩師兄替我走一趟?”
祁山近日戒嚴,今日又是秋招,便不允許弟子在宗内随意禦器穿梭,是以這樣的小事還得人專程跑上一趟。
“……好。”青年沒有拒絕。
見他答應下來,謝衣不由松了口氣。
她略帶感激地沖青年點點頭,然而青年一個眼神都沒給她,隻接過卷軸大步向着前山而去。
“……”
于是謝衣沒說出什麼話來。
她一邊走着,一邊想到:這位惜字如金的師兄,似乎不太樂意與她打交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