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為此難以入眠的還有睡在王珍珠右側的何嫣。

她以為這靠牆的床位總比夾在肉牆間要自在得多，結果确實側着在那兒一動不動了大半個晚上，比平躺着的王珍珠還難受三分：“沒住這兒前我希望别太快結束選秀，但是像塊立起的肥肉般僵了一夜，我祈求這磨人的選秀趕緊結束。”

除了習慣幹草床的黃忍冬，一屋的秀女都頂着兩個黑眼圈在院子裡聽女史授課。

何嫣帶了一點銀錢，咬牙從掖挺的烏木牌那兒買了雞蛋去滾眼角。

“雞蛋隻能消水腫，并不能把黑眼圈也一并消掉。”王珍珠勸何嫣别在這時花錢：“省省吧！選秀結束後有無數地方需要銀子。”

黃忍冬也不嫌雞蛋滾過何嫣的下眼角，借此補充近日缺乏的蛋白質。

南苑裡有了不得的人物過來視察，引得原本無精打采的人頭如潮水般慢慢擡起，導緻位于隊伍後方的三人随着騷動的方向仰頭望去。

“誰來了？”黃忍冬的個頭最小，拉着站在石頭上的何嫣的袖子問道。

“好像是禦前的公公。”隔着至少五排的秀女，何嫣無法看清來者，但是從對方的賜服顔色可以确定這是個在禦前行走的公公或十二監——因為隻有他們可以穿着紅衣。

“肅靜。”看了至少三院秀女的汪君賢已難以掩蓋内心的失望。

景德帝非好色之輩，所以包括甯嫔在内的後妃都不太驕橫，更不會有找人剔除競争者的無聊之舉。

然而後妃不搞這些，并不代表宮裡的長輩——如給皇帝添堵的貴太妃沒這個心思。更何況在今年的秀女裡還留着甯嫔的異母妹和貴太妃的侄女。

曹家的曾祖是開國的八大公爵之一，如今卻要依托女兒維護着已岌岌可危的家族榮耀。

一姓三女都嫁入皇宮。

得虧曹家已經傳到貴太妃的堂侄手裡，不然這一門送了三女進宮的破爛名聲算是釘死在曾為後族的曹家身上。

除了曹家，因着皇帝前幾日的反彈行動，狗急跳牆到讓女兒去吹枕頭風的官吏也不在少數。

汪君賢雖不在禦前打探聖意，但也明白想進宮……不，應該說是必須進宮的長安貴女就有六個，而且都是勳貴們所精心教養的名門美女。

與之相比，民間的野花就算是被老天爺拿鐵桶灌飯也很難與之較量一二。

更别提在看了三院都是什麼歪瓜裂棗後，汪君賢的内心除了絕望便是好奇景德帝他真能放着名門出身的美女不要，去寵幸這難有出挑的平民之女。

眼看領着一群人的紅衣太監逐漸靠近，何嫣趕緊踢掉踮腳的半大石塊，站好不去左顧右盼。

為首的太監十分年輕，長得能讓觀者明白古人為何塑造了個“面如冠玉”的形容詞。

與之相比，身後的人都黯然失色。

王珍珠的腦海裡浮現出了《龍門客棧》裡的廠公一角，又想到了明朝裡的權宦汪直。

巧的是，為首的紅衣太監也姓汪，而且和大名鼎鼎的汪廠公般也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提督太監——不過是東廠的。

“可惜了。長得那麼漂亮，居然是幹黑活的太監。”何嫣在對方走後不免可惜。

王珍珠雖長于鄉野，但也聽過太宗時将俘虜的鞑靼人與色目人充作宦官。而在先帝的統治中期，西南的土司發起叛亂，導緻有不少君長、土官的家屬被俘虜為奴，估計是和太宗時的鞑靼色目一個下場。

而要是本土的宦官按照祖籍劃分，山河四省的人數肯定一騎絕塵。

别問，問就是天災人禍戰争多，百姓苦得連呼吸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