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年身體中的靈氣。
黑袍人已經執刃,用鋒利的刀刃劃開了青年的肌膚。
與石桌一體的沉重鎖鍊一度鎖住了青年的靈脈。
如今,随着青年經脈裸露,他身體中的靈氣便逸散出來了。
冷白色的肌膚。
冷紅色的血流出湧入石台。
憋悶的暗室裡透着淡淡的腥香。
這是燭草第二次聞到這股香氣。
第一次聞到這股香氣時,她知道了青年的名字。明明流出來的是血,但青年卻可以借此和她對話——
越芳時。
燭草知道,他是黑袍人觊觎已久的上等素材。
那一天……
那一天,越芳時一邊流血,一邊請她想辦法送信出去。
-“為什麼是我?”
-“隻有你一個活人了。”
燭草記得好清楚。
越芳時還說了一個她無法拒絕的理由。
-“我感覺你是好人。”
真稀奇。
他竟然不把自己和黑袍人一般視為痛恨對象麼?
越芳時被俘獲,是中了黑袍人的計謀。
而自己……是計謀的執行者。
可越芳時卻說,你是個好人。
……明明年日一久,連她自己都不敢說自己是好人了。
燭草答應了為他送信,但她也要找機會才能離開暗窟。
這一等,又是許久。
那位玄清教弟子,還來麼?
嗅着自己的血香,越芳時的唇畔終于浮現一絲苦澀。
黑袍人在以血為引入陣。
他……
燭草輕輕屏住呼吸。
空中的靈氣似乎變了。
有什麼東西穿過了暗窟的重重封鎖,跑了出去。
她偏頭,黑袍人專心緻志刻畫着陣法,似乎毫無所覺。
越芳時累極了,疲倦的閉上眼。
以血為引,燃靈為念,遙寄千萬裡。
這是越芳時一直沒做的事。
他終于做了。
.
越芳時的靈念直抵千萬裡外的玄清教。
而在鏡明城中。
城主府内。
荊懷住的院落裡。
侍女輕步進來,荊懷在床上睡得正香,午睡還未醒。
輕手輕腳将桌上的糕點果飲替換成新的,侍女又關門離開了房間。
十息過後。
并沒有睡着的荊懷掀開身上的被褥,緩緩坐起身。
随着她睜開眼,房間東南角的一株室内盆景的盆裡,方方正正的小木頭腦袋冒了個尖兒。
緊接着,整個木頭腦袋都在空氣中了,小木傀一聳一聳的把自己整個從土裡撥出來。
荊懷眼睛一亮。
她看得清楚。
木傀坐在盆景邊邊,朝着荊懷的方向,把自己的肚子又打開了,裡面空蕩蕩的。
燭草姐姐的信送成功了!
那個有銀色鈴铛的,給她吃桂花糖的玄清教弟子,應當能夠明白燭草姐姐的意思吧?
将送信成功的消息告知荊懷後,木傀就消散了。
它重新融進了盆景的枝幹,了無痕迹。
隻剩荊懷一個人坐在床上,抱着軟滑的蠶絲被。
她隻有八歲。
懂的事情不多。
但有一件事她清楚明了——
玄清教失蹤的那位弟子,決不能如父親所想,死在鏡明城。
想到昨晚,自己用木遁之術時,不小心偷聽到的對話,荊懷身體輕輕顫了顫。
父親太大膽了。
縱然她從燭草姐姐手中接過信時,便已經預料到不會是一件小事……也想不到竟然牽涉了玄清教!
或許,還不止玄清教……
想到荊緻同幕僚說的話,荊懷咬了咬唇。
就連在她眼中無所不能的,身為元嬰後期的父親,也會有解決不了的麻煩。
她無聲歎氣。
而自己隻有八歲,幫不上什麼忙。
何況……和她共感的古槐樹生長在鏡明城中,根系也被困鎖在這座城。
即使借用槐樹之力,她還是沒有辦法去操縱鏡明城外的事,甚至在鏡明城内,她能做到的事同樣寥寥無幾。
荊懷掰着手指數數,從三歲那年,她在夢中清晰夢到那棵槐樹開始,已經過去五年了。
一開始,她隻能隐約感知到槐樹。
後來漸漸的,她能看到槐樹眼裡的世界,鏡明城比城主府大多了——東陽洲,應當也比鏡明城要大很多很多,隻是她不曾出城見過。
從出生至今,她便在城主府内生活。
好在,借着夢中的槐樹,她看到了鏡明城内居民的生活。
世間百态,一夢之間。
于是荊懷無師自通的懂了一些道理,明白了一些事情。
其中有的道理,荊緻認可。
也有的道理,荊緻不認可。
所以,當荊懷發現,荊緻想讓自己當一個天賦平平的女兒時,她便鬼使神差的隐瞞了古槐樹的事……
荊懷不自覺揪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