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尋被挂斷電話後,一直很郁悶。
如今的後生仔竟然不知道她是誰,想當年她的名字每天都會出現在報紙上。
大報小報的記者更是以拍到她的一張正面照為榮。
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大家就把她忘得一幹二淨。
其實這也不能怪謝曉薇,她在警校的時候,教官們幾乎都不願提起馮尋。
實在是案子沒破,他們沒臉提她,這是警隊的一塊心病,提一次痛一次,久而久之就沒人願意再提了。
他們這些後輩也就無從得知她的事迹了。
博士比他們好點,他喜歡讀書,對警隊的許多公開資料了如指掌,所以知道的比他們多。
可惜馮尋不知道這些,她正愁此路不通,還有什麼别的路可走呢。
在大馬路上晃蕩了一天,馮尋在報紙和電線杆貼的小廣告上看了很多份工作,最後發現唯有賭是來錢最快的行當。
而且還不是小打小鬧的賭。
天色漸漸暗下來,馮尋又累又困。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在這裡還有一個家,她和弟弟一直租住在公屋裡,姐弟倆過得很慘,吃了上頓沒下頓。
她弟弟才九歲,一個人在家真的沒有問題嗎?
馮尋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被船老大威脅的時候都不見她有這麼害怕。
街巷裡吹來的暖風驅不走她身體裡的寒意,她避開一個又一個街坑,朝着深水涉最擁擠、破舊的那片區域走去。
從身上摸出家裡的鑰匙,打開門并沒有看見弟弟的身影。
這像鴿子籠似的家,一眼就能看遍。
家裡隻有兩件家具,最裡面放着一張不知從哪淘來的上下兩層的鐵架子床,鏽迹斑斑,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中間放着一張看不出顔色的沙發,大半的海綿暴露在空氣中,髒兮兮又黑乎乎,占據了小屋剩下的一半空間。
其餘地闆上亂七八糟堆放着衣服鞋襪,甚至還有吃剩的餅幹和空酒瓶,連個下腳的地都騰不出來。
一股沖鼻的氣味直沖馮尋的天靈蓋。
她忍着惡心看完屋裡的一個小隔間,徹底沒忍住吐了出來。
這個隔間是個衛生間,隻放得下一個馬桶,洗澡要站在馬桶上才能洗。
周圍的隔斷闆、地面以及馬桶表層全是暗黃的污垢,一直延伸到天花闆上。
馮尋按了幾下馬桶蓋上的按鈕,毫無動靜,馬桶已經不出水了,怪不得氣味這麼難聞,似乎還有不明生物沿着馬桶圈爬行。
她猛地關上隔間的門。
在看完自己生活的環境後,她發誓一定要搬家。
馮寶寶平時作息很規律,不是上學就是在這附近撿垃圾。
馮尋不由得感到一陣心酸,她決定去附近找一找他。
剛轉身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鬼鬼祟祟的影子站在她身後,她還沒怎麼着,他們倒先吓了一跳。
“小寶他姐姐?”
對面素面朝天的師奶認出了馮尋,她家住在馮尋家樓上,兩家孩子還是同學。
隻見她激動地跳起來,“真的是你?我看報紙上說你不是殺人犯,我就說嘛,你平時老老實實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怎麼可能殺人呢!”
馮尋耳膜被震得生疼,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對方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于是她趕緊打斷她:“你知道我弟弟在哪嗎?”
“我知道。”師奶的兒子在黑暗中舉着胖乎乎的小胳膊說:“學校的老師以為你不回來了,就讓社工把小寶帶走了。”
馮寶寶資料上的監護人隻有馮尋一個人,她出事後,學校考慮到馮寶寶還未成年,需要家長的監護,但又聯系不上馮寶寶的其他家人,于是就聯系了福利院來接收他。
馮尋在知道馮寶寶是安全的後,也就不急着去找他了。
現在待在福利院總比跟着她強,她随時都有可能被丢進海裡喂魚,他跟着她沒有好果子吃。
心情一放松下來,身體的疲憊随之便要壓垮她。
她簡單道了聲謝,關起門将自己整個人摔進沙發裡睡了過去。
門外,師奶被馮尋的關門聲吓得把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又憋了回去。
她氣不過地指着門對孩子說,“看到沒,這不是一個娘胎裡生出來的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