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然出太皇太後宮中出來後先去了交泰殿，他知道張寒英定然挂心着這件事。

果然，他才剛坐下，她就急匆匆問道：“怎麼樣了？”

“我出馬你還擔心什麼，都處理好了。”

張寒英腹議道：那畢竟是你奶奶，對付蠻橫的奶奶誰都沒有把握。

且他說的這個話，處理好了，把誰處理了？

“你沒真聽老太太的把她們都殺了吧。”

原本張寒英還是站着的，這一急就揣着大肚子找了地就坐了，看的朱然心驚肉跳的，立馬起身把她扶到高處。

“你看你又急了，我不是說了讓你放心嗎？你既然可憐她們，我自然不會做這種事，何況皇祖父臨終前就把嫔妃殉葬的這一習俗廢止，要是這次讓老太太真說破就破了，那後人還如何看待先君遺旨和祖宗家法，滿朝文武還不得跳起來罵。”

張寒英想象了一下面畫，莫名有些好笑。

“也是，我都沒有想到這一層，隻是覺得十幾條人命也太作孽了，”她摸了摸肚子看着他道：“我這不是想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們還都年輕，要是沒了，多可惜，這也算是我們孩子積德積福了。”

朱然也伸手過來摸了摸，“我們的兒子自然是有福的。”

“老太太今天怎麼弄出了這一場，誰在她面前說了什麼嗎？”最近朱然整天在她面前稱呼太皇太後老太太，弄的如今隻要兩人在，張寒英也是用老太太稱呼。

“除了周家還能有誰，老太太派了人盯着我，一聽到我要給嶽家賜爵位就嫉妒，她想要給周家争好處，就把對付父皇都那招用來對付我。”

他早就聽宮裡老人提起過，當初先皇剛登基時，這老太太也鬧過不少次，動不動拿孝道拿捏先帝給周家謀了不少好處。

這周家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自己不出面讓老太太鬧，不會得罪皇帝還能盡獲好處，可如今新朝了，還想用這一招拿捏他，朱然冷哼了一聲，那是不能夠！

“朝臣會不會議論？”比如孝道之類的，那老太太畢竟是長輩呢，要是氣出個好歹，前朝言官又該蠢蠢欲動了。

“放心吧，老太太那性子，沒理就要弄出三分理，從來也不覺得自己錯，隻會生氣别人不聽話，怎麼會舍得氣自己。”

朱然不知道想到什麼又笑了一下，“我做事難道害怕朝臣說什麼屁話，何況這老太太之前沒少和那些閣老鬧，人家看到她也頭疼呢。”

這一看就是其中有故事，張寒英眼睛都亮了，湊近讓他細說。

“這事還是要從皇祖父說起，皇祖父原配皇後孫氏一直沒有生育，後來父皇被封為太子，老太太也就升了貴妃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從那時她就起了心思。”

先是收買朝臣和太監四處撒播孫氏無子不堪皇後位的流言，孫氏也是賢良的性子，還以為這事皇帝的意思，竟然真的提出退位，這也是有先例的，也不怪孫氏如此想了。

可英宗很是敬重孫氏，知道此事後狠狠重罰了參與這件事的人，還派人就訓斥了當時的周貴妃，朝中内外也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孫氏的地位不可動搖。

“我這個祖母可不是什麼容易放棄的人，自從兒子當了太子，孫後又對她處處忍讓，她也就日益跋扈。”

她也明白丈夫這裡是不可能了，可她也打聽過了，等兒子登基後她一樣可以追封皇後，難道兒子還會不聽她的。

英宗顯然也知道周氏的性情，臨終前對孫後做了安排，廢了殉葬制度也是怕嫡妻會被周氏逼死，他還對孫後的身後事也做了安排，留下遺旨讓孫氏跟他合葬。

“難道老太太沒有違逆了先帝遺旨？”張寒英不敢相信

這可是違逆先帝遺旨，不尊祖宗禮法，難道先帝也陪着老太太胡鬧，這不僅僅是會遭受朝臣反對，傳出去怕是天下人都會議論紛紛，更何況還有那些宗藩，就連後世怕是也會被拿出來說。

“先帝出了在貴妃一事上違抗過老太太，其他事情上可是個大孝子，不過你放心這件事老太太沒得逞。”

皇上要當個聽母親話的大孝子，可先帝難道不是君父，去了的不是嫡母，這又是說的哪方面的孝道。

朝臣們不同意，周氏也強橫，為此近百名朝廷寵臣、公侯勳貴、皇室宗親都跪在了文化門哭先帝。

這下周太後才知道慌了，軟下了态度，讓朝臣也答應她百年後能合葬，和孫後享受同等待遇。

張寒英留意到朱然嘴角的笑意，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難道還出了什麼幺蛾子。

“老太太就不是個吃虧的人，她怎麼能忍下這口氣，雖是妥協退讓了，可她派人堵住了孫太後和皇祖父墓室之間的門，等大臣們發現時，已經不能拆了。”

張寒英目瞪口呆，這老太太也太剽悍了。

行，合葬就合葬，讓你們住在一起也見不了面，可是夠狠的。

“其實當初皇祖父留什麼臨終遺命都不如把這老太太直接帶走有效。”

張寒英碰了碰他的手，讓他不要胡說，這好歹也是他親奶奶。

再說了，皇祖父怕是也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真的不遵守先帝遺命，不按祖宗禮法辦事。

“人都死了，誰還會把你的話當真，當初他剛咽氣，老太太就想着自己當太後，父皇可也沒說話，還是那些朝臣想出的兩宮并尊，父皇還找個借口把皇祖父指給他的皇後給廢了，也沒那個朝臣敢說他不孝。”

朱然捏了捏她的手，“隻要你手握無上權力，孝不孝的誰又敢管你，這段日子老太太和周家上蹿下跳鬧的我心煩，我抽了個空替她把後事都想了想？”

張寒英被吓了一跳，還以為他要弑親

“你胡想什麼呢？”他敲了敲她的腦袋

“我是說老太太不是心心念念百年後追封為皇後嗎？我偏不讓她如意。”

張寒英被噎了一下，有點幼稚，不過夠膈應人的，能解氣。

但，可當初老太太不是和朝臣們商定好的嗎？還寫了文書呢

朱然喬然一笑，意味深長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太太應該比大家都懂。”

以前閣老們答應的，如今的閣老們可沒同意，他這個皇帝可沒聽說過這事。

太狡猾，也太無賴了。

“還是别吧，好歹是你是親祖母呢。”張寒英沒忍住笑意。

朱然摟了摟她，“她要是以後安安靜靜不鬧妖，我也不想這麼對她。”

兩人就說了一會兒夫妻間私房話，直到孫良玉在外面通禀，說是閣老們求見。

朱然長歎了一口氣，摸了摸張寒英的肚子：“兒子，你快快長大好為我分憂。”

讓他也能偷個閑，再這麼累下去他怕是要早死好多年。

張寒英呸呸幾聲，狠狠瞪他，朱然惹她變了臉終于滿足地離開了。

交泰殿挨着他處理政事乾清宮，張寒英想到他臉色卻是不好，還是去前面看了看，閣老們商議的是大典的事宜，朱然坐在上頭有些出神，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不過看起來卻是挺累人的，她可不想在古代當寡婦，聽說他這些日子連早上的舞劍都沒練，這可不行，工作這麼累更要鍛煉好身體，心想明日定要早起督促他。

“你去吩咐膳房給皇上炖些滋補的湯，每日都炖着。”張寒英交代完春紅就帶着人離開了。

殿中那些人還在激烈的争論着，絲毫沒有留意到有人來過，隻有朱然見那抹身影離開，嘴角勾起個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