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總經理叫你。”
棠璃放下手中的速溶咖啡,難掩心慌地對經濟人笑笑。她抓了抓亞麻色魚尾燙卷發,咬了下嘴唇才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她在辦公室門外呆站了許久,艱難地下定決心後才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得到應允進了門,她卻在商務桌前啞了聲,成了個僵直的木偶。
“和粉絲在路邊起争執大打出手。”男人揚起手,将文件甩在棠璃的腳邊,粗粝地開了嗓,“你還真是有膽啊!”
“不是——”棠璃本來垂下的頭忽然揚起,她怔愣道:“那個人趁着天黑想對我動手動腳,我是為了保護好我自己!”
“你主演的電視劇馬上就要上映,但是因為這檔事制作方要删除片段重選主角,推遲開播。劇作賠償金,廣告違約金,一共三千萬。”
棠璃一下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些違約金你要自己付。”
棠璃猛擡眼,顱内似發生了八級地震,她快步走向商務桌,雙臂撐着桌面瞪眼問:“三千萬?”
總經理擡起光溜溜的腦袋,動了動遮住厚嘴的絡腮胡,道:“庭審過後,公司會正式跟你簽解約書,您請另謀高就吧。”
“可是……”
“哦對了,”他輕描淡寫道,“你以公司名義購置的閣樓公寓,汽車快艇等等資産也會被處理掉,你要另尋住處。”
棠璃作急道:“那我以後怎麼活?”
“這我管不了。”男人站起身體,嫌惡地看着棠璃說,“我隻知道我身為管理者,不能做任何有害公司名譽和利益的事。”
棠璃被他的目光刺激到了,胃裡泛起一陣惡心。“我幫你們賺的錢也不少吧,你們怎麼能過河拆橋!”棠璃着急道,“明明不是我的錯!”
商人的眼裡隻有利益,“大家都看見你打他了,人家現在要追究你的責任,就算不是你的錯你也得把結果咽下去。”
棠璃咬着牙幫,悍然地瞪着他。
的确,她沒有證據證明對方冒犯她,對方卻是捂着肚子喊頭疼,執着于陷她不義,現在打開網絡清一片都是對她的讨伐。
氣氛凝固了幾秒,棠璃突然笑了一下,她橫操起桌上的文件夾朝男人的鹵蛋光頭上猛地一拍,換來一聲山豬驚叫。
“感謝你給我畫的大餅,就像昨晚的月亮一樣,又大又圓。”撩下這句話後,棠璃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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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璃出身平常,沒有任何顯赫的身份,現在沒了房子又丢了工作,整一個窮光蛋。
再三思量之下,她隻能外出做體力活,一天打兩份工,早餐廳晚夜宵店,自認為能以肉身的勞累壓過精神的萎塌,卻苦中添苦,内在自我被迅速消磨。
難以入睡的深夜,棠璃縮在租房的單床上咬着手指刷手機。
咬手的習慣是最近才産生的,她煩得不行,隻能咬手背制造疼痛轉移注意。
用私人小号登上社交平台,看到一個有關自己的帖子,點進去扒拉屏幕看評論區留言,毫不意外一片謾罵。
那個帖子的主題是“綠茶姐當街暴打瘦弱青年的二三事”,而其中一條高贊評是這麼說的——
不會真的有人相信她立的人設吧?嘴上說厭男,說不定就是媚男黨。看她打人後風輕雲淡的鬼樣子,沒有後台她怎麼會有這種底氣?
下面還有一大堆人回複“支持”。
棠璃盯着這些惡意滿滿的猜測,肝火陡燃,不出半會兒卻被更大的恐懼和虛脫撲滅。
她在回複區發了一句“少惡意揣測别人管好你自己!”,随即注銷了小号,将手機關機扔到一旁,蒙頭縮進被子裡,渾身顫抖着失聲痛哭起來。
第二天醒來,棠璃躺在床上不想挪動身體,沒有多想就摸過手機開機向兩頭的店長請假。
她翻着通訊錄,向列表好友發出遊玩邀請,卻無一不被回絕。
她的朋友分兩類,一類是圈内人,一類是高中大學的舊友,前者拒絕她是怕波及到醜聞,影響名聲,情理之中。
而後者呢?當初的金蘭莫逆随着時間的推移漏出了真面目,她出名時一堆人找她交好,現在沒錢了,身敗名裂了,自然屁也不算。
花開蝶滿枝,樹倒猢狲散,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棠璃看着嫌煩,全都删了安逸。
午後,棠璃頂着亂糟糟的頭發收拾屋子,翻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口袋時一張卡片飄到了地上。
她撿起一看,發現是一張個人名片,上面寫着一個心理咨詢師的名字,資曆,擅長領域,最下面一行留了電話和咨詢室地址。
洪湖區清水巷233号。
棠璃想起來了,這張卡片是原公司經濟人硬塞在自己手裡的。經濟人說自己心情不好時找她聊過,有很明顯的效果,所以把這位咨詢師推給了棠璃。
這是提前看出她發病的征兆了嗎?棠璃努努嘴,把卡片丢到了一旁,她現在可沒閑錢找人付費聊天。
找咨詢師咨詢心理問題在她看來,就是樹林着火用尿熄——杯水車薪。
兩個月過去,僅存一絲幻想的棠璃用手上幾星人脈找遍了所有能聯系上的藝人經濟公司,可都遭到了閉門羹。幻想破滅,隻留殘冷,棠璃的精神大廈徹底傾塌。
壞情緒由内向外地影響着人,棠璃的手腳變得笨拙,反應變得遲鈍,經常笨手笨腳趕不上節奏,于是被餐廳店長解雇。
這天正好下起了雨。